貧窮的記憶

貧窮的記憶

昨晚偶遇老家的鄰居,也有三十多年未曾謀面的發小,席間聊起孩提時代的過去,總是令人回味無窮,而今我們都老了,生活過的村落也不在了,過去的兒時夥伴都散落在各地,再也找不到以往的親情、鄉情了,只剩下最後的回憶。回憶那個貧窮的年代,那是一代人的集體記憶,有著濃厚的鄉土氣息和時代背景,每當想起彷彿就歷歷在目,回憶總是美好的。

我少小離家,背井離鄉到外地闖蕩,順著村邊的那條鐵軌向南延伸,一直把我送到了天涯海角,從此天涯不再遙遠,故鄉遠離身邊。我的家是一個大家族,一個台子上住著王家與黃家,兩個大家族相居為鄰,一牆之隔,相安無事。黃家的老太太與我的奶奶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小時候奶奶總是抱著我到黃奶奶家串門聊天。黃奶奶是一個裏著小腳的老太太,記得那個時代的女人都會裹著腳,我的二奶奶也是裹著小腳,小時候我總是用好奇的眼神看著,不知道為什麼女人都要裹腳,直到長大了才知道。在中國的傳統觀念中,女人裏腳是一種美,和三從四德一樣,其實裹腳是對女性的歧視和摧殘。

黃奶奶是個心靈手巧之人,因為是小腳而不能下地乾農活,黃奶奶會扎燈籠,每到冬天農閒時便利用高梁秫節開始扎燈籠,我奶奶也經常去幫忙,有時也把我帶著,直到夜深了我和奶奶才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家。記得那時的冬天很冷,尤其是雪下得很大,家家戶戶的屋檐下都掛著長長的冰流,用竹竿一打便嘩啦嘩啦的落在地上。冬季的雪天下的很大,由於貧窮的原因,很多人都沒有棉鞋穿,大人小孩都穿著毛草窩子,是用蘆葦做的,很曖和,每到冬天我的腳都會凍爛,凍傷很難愈合,一直到開春了腳傷才會好。小時候家境清寒,也沒有什麼好吃的,奶奶吃的是雜糧,總是想辦法為我做白麵面條或面葉吃,這也是當時最好的美食了,貧窮限制了人们的想像,在那個物質生活潰乏的年代,大家對生活並沒有太多的奢求,只要能夠活著就行了,家家戶戶都是這樣。

到了春節過後,黃奶奶的燈籠也扎好糊好了,畫上好看的圖案,就等著正月十五前上市了。黃奶奶是個手藝人,她糊的燈籠很好看也結實,底下是一個盤上點燃蠟燭,然後再把燈䈇上,小孩子用手挑著,在正月十五的晚上,村裡到處都是手持燈籠的小孩子,也不覺得黑暗了,想起了燈籠,也就想起了黃奶奶,黃奶奶已經離也多年,如果活著也有上百歲了,黃奶奶是我兒時最好的懷念,燈籠也成為貧窮時代最美好的回憶。

想起以前的故鄉,總是有太多的回憶映入眼簾,好像又回到了過去。我們村雖然不大,但有幾個大的家族,構成了村子的主體。每個家族都建在高台上,所謂的台里就是用土堆積起來的住宅地,有的高達一至兩米,由於村子地處淮北平原,把房子建在土台上也是為了防水防災。所以村裡就有了蔣台子、黃台子、丁台子等,因為挖土村裡有了幾個大的水塘,平常村裡人洗衣都在水塘里,夏天水里長滿了荷花,花開的時候佷漂亮,小孩子都會下去游泳,去摘蓮子吃。村裡有了水也就有了靈氣,我遇到過一個看相的人,告訴我老家的門口有一池水,我離家出走後水池便乾枯了,因為池塘里的水都被你帶走了,回到家裡的祖宅看了一下,果真如此。我是屬於水性的,我是屬羊的,出生在冬天無水無草這怎麼能活下去,只有到有水的地方我才能活得更好,選擇來到南方或許是老天的安排吧。

回想起在老家的日子,從破碎的記憶中找回一些美好難忘的回憶,能夠讓我得到情感的滿足,以解鄉愁,以慰心靈。或許過年是最熱鬧的,到了冬季農閒時,村裡會有戲班子來演戲,一演就是好多天,周圍十里八里的都會趕來看戲,這是村裡最熱鬧的時候,有時也有唱大鼓說書的,每到天黑了吃完飯村裡的男女老幼都會聚在一起聽大鼓,這也是淮北地區特有的文化,尤其是在那個文化生活貧困的年代,唱戲聽書是最好的文化生活了。我很想再回到那個純真年代,但年輪已經刻在我的額頭上,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了,只是殘留在我飄泊的記憶中,

村裡民風純樸,村民心地善良,很少出現作惡之人,原來村中央有一座古廟,這座廟歷史悠久,建在一個石台上,是全村人聚會的地方,也是小時候我玩耍的地方。村裡有什麼大事小情的都會到廟門口議論一下,是全村的老少一起商量事情,制定鄉規民約,祈禱平安之地,後來廟被拆除了,建廟的石頭也被村裡的生產隊長搬走為兒子建房使用了,這是村裡唯一留下的文化痕跡也隨之消失,對於後來的年輕人已經忘記如何村裡的歷史與文化,這才是令人感到遺憾的,無法讓文明的香火得到傳承,在下一代人的手中徹底斷送了,而今村子沒有了,鄉愁也沒有了,只剩下了回憶。

中國是一個鄉土的社會,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對於生與斯長與斯的中國人來說,在中國現代化的進程中,我們再也找不到失落的村莊,再也無法回到孩提時代的記憶中,失去的是鄉情,未不改的是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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