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撞!碾压!人类历史上的“破坏秀”

因此,毁灭就像创造一样,是大自然的使命之一

——萨德侯爵


毫无疑问,人类是一种具有十足破坏力的动物,历史长河中太多的废墟与鲜血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人会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伤害同类,甚至是他们自己。但有的时候,人们会通过毁掉自己的造物来实现自我满足。


大多数人都知道角斗士的故事,但在古罗马,还有一种更加残酷、场面也更大的“暴力表演”——海战表演(Naumachia)

早在公元前三世纪就有海战表演的记载,但目前最早可查的记载是由尤里乌斯·凯撒,也就是著名的凯撒大帝于公元前46年为庆祝其大胜凯旋在罗马举办的。


凯撒下令在战神广场(Campo Marzio)挖了一个巨大的洼池,并在四周修筑排水通道连接,作为海战角斗场。该角斗场建筑耗时四年,据估计当时洼池中心蓄水深度在11到12米,加上在四周建成的观众席,就成为了最早记载的可以举办海战的角斗场。


据记载,参与这场海战表演的角斗士总共有约6000人,其中大多是战俘奴隶,其中2000作为对战士兵,4000人负责划桨。

公元前2年,为庆祝战神庙(tempio di Marte Ultore)的落成,奥古斯都大帝也上演了一场海战表演。据史料记载,当时奥古斯都下令要求修建的温泉剧场场地尺寸为1800 x 1200 piedi romani(piede romano为当时罗马的量度单位),核算成现在的米的话大约是533 x 355米。


为角斗场引水的是Aqua Alsietina水渠,当年奥古斯都建这个水渠就是为了给海战角斗场注水,据说当时仍然需要15天才能完成角斗场注水。角斗场有一条可以船只通行的水道连接台伯河,表演时战舰就会从台伯河经由这个水道进入角斗场展开表演。


在凯撒和奥古斯都之后,公元52年,在富齐诺湖(Lago del Fucino)(位于在意大利中部阿布鲁左(Abruzzo) 大区拉奎拉 (L'Aquila) 省,原为一湖床,现在已成为一个盆地),克劳狄一世下旨直接在湖畔建筑看台,就此举办了人类历史上有记载规模最大的一次海战角斗表演!

因为当时的富齐诺湖湖面宽阔,所以给予战舰较大的活动空间也使得交战更为惊现激烈,是古罗马时期最接近真实海战的表演。当时参加决斗的士兵有19000多人,动用战船超过100条,号称是灭国级别的海战,而其目的仅仅是为了庆祝罗马运河工程的启动。


著名的罗马斗兽场(意大利语:Colosseo)也举办过海战表演,现在人们仍可以看到竞技场表演区地底下隐藏着很多洞口和管道,后期用来储存道具和牲畜,以及角斗士,而早期就是水道引水的地方。在把水引入表演区后会在竞技场中心形成一个湖,用以表演海战的场面。

对于皇帝和在场的观众来说,海战表演只是一场让人血脉喷张的演出,而对于参加表演的角斗士们来说却是你死我活的噩梦。

海战中的绝大部分角斗士不同于一般的角斗士,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最低级的战俘奴隶、死囚犯,几乎都没有受过专业角斗训练,交战双方也不再是一对一或者几对几的小规模格斗,而是动辄就上千人的大型“表演”, 而且海战表演并不会因为一方的胜出,或者一方的死亡而结束。


为了增加表演性或者说观赏性(激烈程度),海战表演还会把角斗舰队双方分别设置为代表一个古老的民族,比如古希腊对战古埃及或者古腓尼基等等。


一场海战结束后,角斗士的尸体和战舰残骸等都会通过疏水通道直接排入到与其连接的河水中,是真正的血流成河,场面是难以想象的残酷。

文艺复兴时期,随着人们恢复了对古代的兴趣,海战表演也得以重回历史舞台,不过其表现形式也文明了很多。


到了十九世纪早期,英国伦敦的赛德勒·维尔斯剧院的以另一种形式将海战表演搬上了真正的舞台。1804年,剧院安装了一个覆盖整个舞台的大型水箱,作为再现英国海军与西班牙无敌舰队之间海战的“战场”。

1896年9月15日,两辆机车在德克萨斯州韦科以北14英里处迎头相撞。火车头的锅炉在撞击中爆炸,碎片在空中飞了数百码,造成至少两名观众死亡,无数人受伤。有人甚至因为飞溅出来的螺栓击瞎了一只眼。


然而这不是一场简单的火车事故,而是一场刺激的表演。从1896年到1930年代,在美国各地的集市和节日里,上演火车相撞表演是一个虽然具有破坏性但很受欢迎的事情,早在有人想到在一场撞车或怪物卡车集会上毁坏旧汽车之前。

1895年,一位名叫A.L. Streeter的铁路设备销售人员在俄亥俄州创造了首批用于撞击的火车。在接下来的40年里,几乎所有其他的火车撞击表演都采用了同样的表演形式。


组织者将铺设一段铁轨,通常在1800英尺到1英里长,然后将两辆旧的蒸汽机车放在铁轨两端,面对面。然后他们会雇用两名勇敢的机车工程师等待组织者的信号。当组织者示意开始,工程师们会尽可能地把节流阀拉回原位,使机车加速。然后他们会在两列火车在一群人面前相撞之前从火车头上跳下来,而这些观众为了看到这一场面要花好几美元。


根据历史学家James J. Reisdorff的书《撞坏146辆机车的人》,Streeter的撞车非常成功,以至于第二年至少上演了6次火车相撞表演,其中包括德克萨斯州韦科以北最臭名昭著的一次,被称为“Crash at Crush”。

这次撞火车表演的组织者是William George Crush,他是密苏里-堪萨斯-得克萨斯铁路的客运代理商,也就是众所周知的“Katy 铁路”。为了吸引新乘客,Crush提出了一个协议,人们可以花两美元从德克萨斯州的任何地方通过Katy铁路来参观撞火车表演。


Crush选定了两辆旧蒸汽机车,编号999和1001,并涂上了红色和绿色。铁路员工随后在三个山坡之间修建了一段铁轨,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圆形剧场。Crush预计会有两万人来参加这个活动,所以他建造了一个临时城镇,并称之为“Crush”。为了支持成千上万的观众,他打了水井,用一个借来的马戏团帐篷搭建了临时餐馆,并建了一座木制监狱,以防人们失控。他甚至雇了200名警察来维持治安。

1896年9月15日,人们挤上火车去往这座临时小镇。到下午4点,已有4万多人抵达,远远超过了Crush最初的估计,“Crush”小镇至少在几个小时内成为了德克萨斯州第二大城市。


下午5点10分,表演开始,Crush挥帽示意,两列火车开始向对方急速驶去。火车头在碰撞前达到了时速50英里,在爆炸前嘎吱嘎吱地撞成一团弯曲的钢铁和碎木头。


一位目击者描述了这一恐怖瞬间:“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然后,就像被一个冲击波控制,两个锅炉同时爆炸,空气中充满了大小不等的钢铁飞弹,从邮票到半个驱动轮。”在现场的老兵则说这比葛底斯堡战役更可怕。

在这场撞火车表演之前,Crush询问了许多Katy铁路的工程师关于两辆机车相撞的危险性。除了一个人,其他人都说这是安全的。那个说火车头会爆炸的工程师很快就被认为是一个持否定态度的反对者而被孤立。


撞车事故发生后,Crush立即被解雇,但在意识到大多数在场的人都玩得很开心之后,铁路公司第二天重新雇用了Crush,他为Katy铁路工作一直到退休。

虽然“Crush”可能是最有名的撞火车表演者,但有一个人把这种表演变成了职业。Joe Connolly在1896年至1932年期间策划了70多场撞车秀,并摧毁了至少146辆机车。他甚至还赢得了外号“Head-On Joe”。


Joe Connolly在沿着铁轨在爱荷华州长大,年少时的他就经常会遐想如果两列火车相撞会发生什么。Connolly在1933年的一篇文章中写道:“我相信,在每个正常人的天性中,都隐藏着被压抑的粉碎事物的欲望。”“因此,我确信,成千上万的人会像我看到两辆超速的机车撞到一块时会发生什么一样好奇。”

除了想满足他孩提时代的好奇,Connolly还有着他的职业眼光。他在剧院工作,他知道什么是一个好节目。Reisdorff写道,为了第一次撞车秀,Connolly与资深机车工程师J.H.Bancroft合作,以安全地实施这一事件。


Connolly去了位于得梅因的州立博览会董事会,提出以5000美元的价格发动一场撞击秀。最初的价格对董事会来说有点太高了,但他回来时提出了一个更为可接受的报价:3000美元外加门票销售的一部分,董事会同意了。


1896年9月9日,在臭名昭著的“Crash at Crush”前一周,康诺利举行了他的第一次撞火车秀。大约5000人每人付50美分坐在看台上看演出,还有数千人站在外面的围栏边。这次撞击秀大获成功,Connolly和博览会都获得了可观的利润。

于是Connolly开始四处奔波,从波士顿到洛杉矶、坦帕到盐湖城的路上举办他的撞车秀。根据Reisdorff的说法,Connolly还找到了一些方法来为撞车秀实现更壮观的效果,包括在机车前部绑上炸药,在发动机后面给货车装上汽油和热煤,这样车辆出轨后就会被火焰吞没。


Connolly还喜欢在火车两侧为不同的政治候选人画上名字和短语,以便观众为他们各自支持的火车头欢呼,比如1932年的一次撞车秀是在“胡佛”号与“罗斯福”号之间上演的。

到了20世纪30年代,这种撞火车表演渐渐失去了市场,因为在大萧条时期,毁坏旧的但仍可利用的机车被视为浪费行为。Connolly在1932年的爱荷华州博览会上进行了他的最后一次撞火车表演。根据Reisdorff的书,在破坏性的展示之后,Connolly说,“好吧,就是这样,”然后默默离去。

美国的拆车德比大赛(Demolition derby)是当代“破坏秀”的绝佳代表。这项赛事通常在县博览会和节日上上演。虽然其衍生的各种赛事的规则不尽相同,但典型的拆车德比一般包括五名或更多车手,比赛的形式就是撞!撞!撞!最后一辆还能开得动赛车的车手就是最后的胜者。


尽管拆车德比的鼻祖究竟是谁尚有争论,但这项赛事或者说表演的历史比我们想象的要早得多。有一种说法是,拆车德比源自西海岸赛车发起人Don Basile于1946年在加利福尼亚州加迪纳的卡罗尔高速公路(Carroll Speedway)的四名车手之间举行的“全接触”(full-contact)比赛。

另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是拆车德比的鼻祖是改装车赛车手Larry Mendelsohn,1958年,他在纽约州著名的Islip赛道上创造了拆车德比的概念,因为他意识到很多人喜欢观看赛车相撞的场面。


无论拆车德比的真正鼻祖是谁,这项赛事在上世纪60年代迅速成为了一项流行于美国全国的活动,达到了县级博览会的标准,甚至成为了美国的一种亚文化。


这项赛事的热潮甚至蔓延到了海外。1963年,2万名观众挤进阿德莱德的Rowley Park赛道现场观看澳大利亚的首届拆车德比大赛。由于人群的规模过于庞大(大约是场地容量的两倍),警察不得不关闭了高速公路的大门。

美国广播公司(ABC)的“世界体育秀”是当时一档观众人数众多的热播节目,在20世纪70年代早期,该节目在全国报道了拆车德比,加之当时最受关注的情景喜剧“Happy Days”中故事情节对拆车德比的演绎,这项赛事在美国已深入人心。


1986年,在旧金山贝克海滩上,Larry 和Jerry James和一些朋友燃烧了一个大约2.7m的木头人和一个木制小狗,Harvey认为他燃烧木头雕像的灵感是“激进自人们表达”的一种自发行动,火人节灵感便由此而来。

1990年,这项活动搬到了内华达州的黑岩沙漠,每年都有几万人来到这里,它逐渐成为了一个提倡社区观念、包容、创造性、时尚以及反消费主义的反传统狂欢节。狂欢者们在沙漠的高温天气下进行各种个性表演,并在“火人节”的最后一天夜晚焚烧专门建造的巨大人像,这成为这项活动的一个标志。


尽管即使发展到今天,机器人还没有发展到像电影《铁甲钢拳》中那样高度智能化、专业化的格斗机器,但机器人格斗早已成为现实并且受到很多的欢迎。


1987年,美国“丹佛疯狂科学家协会”在丹佛的MileHiCon科幻大会上组织了第一次Critter Crunch竞赛,这被广泛认为是世界上第一个战斗机器人比赛。

中国观众更为熟知的《机器人大擂台》(Robot Wars)原本是美国设计师Marc Thorpe的创意,1994年,Marc Thorpe创建的机器人大战在旧金山的梅森堡中心举办了第一场比赛。


1997年BBC购买了《机器人大擂台》的版权,重新包装,比赛的规则也逐渐从击倒对手发展到彻底摧毁对方是获胜的最好方式,火星四溅、残骸满地的场面令大批观众大呼过瘾。


那么人为什么有着破坏甚至毁灭其他物体的欲望呢?美国著名心理学家埃里希·弗洛姆 (Erich Fromm)在他的著作《人类的破坏性剖析》中给出了答案。

弗洛姆认为,破坏欲是人的一种潜能,会在某些情况下被激发出来,而其背后有着更加深层次的心理动机,可以大致分为以下四种情况:


1.对“无能”的反抗

为了弥补自身的无能,抵抗无能感,人们会希望能够做点什么,让自己的意志产生一定的影响,让自己的生命“生效”(to effect)。


人们有需要去“让它发生,让它变化,让它实现”,这样就能说明自己有能力,是主动的、积极的,能证明自身的存在。弗洛姆将这样的思维简述为:“我有效,故我在(I am,because I effect)”。

2. 对“无聊”的逃避

当无趣无法得到充分的弥补,人可能陷入危险的境地——暴力与破坏。无聊深入骨髓,人的正常情感几乎失效,无法感到开心,也无法感到忧愁,没有生命感。有些人可能去用破坏其他物品、伤害别人来应对这种状态。心理学家埃斯勒在研究少年管教所时发现,有些年轻人在描述自己的罪行时非常平静,轻描淡写,在讲述自己的动机是他们可能会说:“只是为了好玩”“我只是想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3. 对“融合”的渴望

破坏实际是另一种占有的方式。因为在破坏的过程中,破坏者能够感受到自己对另一事物、尤其是另一个生命的绝对权力。在极端的谋杀场景中,人们某种程度上也是通过极端的控制——即彻底剥夺生命权,另一种形式地占有了对方——对方再也无法有意志离开或拒绝自己了。

4.在成长过程中形成施受虐性格

在弗洛姆看来,施受虐性格可以分为施虐症与受虐症,这看似不同的两者其实是一体两面的,共同核心都是“绝对的、无限制的控制另一个生命的一种激情。”施虐者想将这个生命变成自己的物品或财产,自己则成为这个物品的主人或“神”。


施虐性性格的人常常对自己不同的人、对新鲜的事物有排斥态度,因为他们害怕不确定的、无法预测的事物,他们想要时时保持自己的控制感,在人际关系中总是想要展现自己的权威,显示出一定的攻击性和破坏性。


也许正如萨德所言,毁灭就像创造一样,是大自然的使命之一,它是我们的天性,但它不一定就是负面的、邪恶的,如果将破坏性释放到创造性的过程中,人们也可以制造美好的事物,就像Connolly和Crush,破坏性艺术的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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