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家乡

文/晴耕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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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并不富裕，但农民家家有存款。这样说无人反对，因为符合实际情况。什么样的人才算农民？没有衣服，纺花织布，裁剪缝纫，绣花盘扣，都是自己来。没有食物，省点粮食做种子，玉茭根别豆角，谷子中间别黄豆，收了小麦种麦茬豆，收了小麦种圆白菜，地头岸边种点高秧焦籽(高梁)，秧杆可做笤帚。种点黍米，可以应付明年的端午节，黍秧子也可以做扫炕笤帚。种点果树，枣树，梨树，李子树，杏树，可以过中秋节。山区还有核桃，柿子。没有住房，自己洇土捣阶，凿石头，做门蹲石，窗条石。杀树做门窗，做梁，貫，檁，椽。内墙抹白灰，外墙抹麦秸泥。后来自己拓砖烧砖，扣瓦烧瓦。自己弯钢筋，打水泥楼板。斜放着铁杠往上拖楼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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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底下总是压着鞋样子，针线笸箩里还有鞋楦子。村里有麻池，顾名思义就是沤麻用的水池，普遍有两三米深，正好把一捆麻淹住，沤一段时间捞出才能劈麻，从地里收麻叫掃麻，用的掃麻刀，也是我很喜欢的，扁长的铁片，两面有刃，简直就是龙泉宝剑。秋天的夜晚，吃饭也不用点煤油灯，拿一根麻秆，在火上点着别在墙上，麻秆长长的，可以持续燃烧，趁着这个时间抓紧吃饭。饭后在院子里，坐在板凳上，一边劈麻，一边听大人们说说笑笑，月光如水。

村南边有一条河，水流清澈舒缓，虾很多，偶有小鱼，还有一种叫马鳖，据大人说能钻进人的血管里，端的让我非常恐惧，是小孩子不敢到河边玩耍的主要原因。河面不时蜻蜓飞来飞去，偶尔在水面短暂停留，没有见过这个情景的人，去理解“蜻蜓点水"是缺乏感性认识的，还有一种飞的虫子，也能在水面停，还能在水面直线滑行，大概在吃更小的飞虫，身形轻盈，行动敏捷，犹如武林高手白玉堂或御猫展昭。那时特别喜欢在河边看这些鱼虾飞虫，是我认识自然界的第一课堂。

桥东的河面，芦苇丛生，河的南面是一片苇地。苇杆细长高挑，亭亭玉立，叶子如同竹叶，微风吹过，摇曳生姿。《诗经》里的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

 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央

…………

让我总是想起家乡的这片苇地，现在的官方出高价制造“森林公园"，我只能嗤之以鼻，那只是他们巧立基建名目，损公款以肥私囊罢了。八十年代的苇地就是村里的天然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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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叶是端午节棕子的天然包装，还有马莲。一大片几十亩地，苇叶足够全村人用的，也不必着急，每到端午节前几天，村里的小媳妇们互相约着“咱崭清晨去打棕叶吧？"“嗯，我叫你"。第二天你看吧，天刚亮，人们三三两两，从村子的东头西头北头，向着苇地聚来。到日上杆头时，她们已经提着满满一篮子棕叶，准备回家吃早饭了。用自家产的黍米，亲手摘的棕叶马莲做好的棕子，妈妈亲手做的！当人吃着这天地精华的时候，怎能不心生感慨，在村西建座土地庙是自然的，把大地比做母亲是自然的，把母亲敬爱奉养也是自然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当时只道是平常。

      而今回到故乡，笸箩不再，苇地不再，麻也不再，就连地头岸边的酸枣也不多见了。故乡只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