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

            ——Alice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那不可能。】

            “我是一个罪人,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窗外的落叶悠悠落下,青石砖铺就的庭院堆积了层层叠叠的枯叶,狂躁的风卷起又落下,年迈的妇人卧床不起,已经无力去再去清扫那些恼人的叶子,浑黄的眼睛里铺满的是深切的眷念,昔时俊俏的容颜早已沟壑遍布,皱皮枯干的皮肤清晰的显出血管的形状,耳垂边艳丽的朱砂痣也灰败了,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昏暗的小屋里,而旧时人皆离他而去,周围的一切新鲜事物都和这间破败的小屋格格不入。

        “终于我也该走了,这下就真的解脱了啊。”老人喃喃低语,在晦暗不明的空屋子里显得格外凄凉。

        “如果重来,我不见他,他能活吗?”没有人回答她,她只能对着空气中微末的灰尘长吁出她此生的最后一口气,紧皱了一辈子的眉头到死都没有松开。

【初见】

          我是一个戏子,下九流的勾当。初始,我也权当吃口饭的营生,这年头吃饱饭才是正经。那时的我红极一时,济南城里的爷们儿恨不能抛家弃子的住在惠春园里,就为看我一出戏。

      可能是太捧着了吧,园里拿我当摇钱树,也没人告诫着点我,没喝二两酒,我就已经上头了,被哄的天不怕地不怕,惹来了来头不小的大人物,放言说要纳了我,做他的十七房姨太。我才不愿意呢,老娘长了这么张脸,就为了当个姨太太?呸,凭他那点身家和那肥腻腻的猪脸,我去给他做小,我都怕我隔夜饭吐在他脸上,况我还没有在这世上玩够呢,何况…

        “快点上台了,姑奶奶,外面的人我们可都得罪不起啊,都是一个园的,可别为难了我了嘿。”在我耳朵旁絮絮叨叨是我们的园主,可烦人,整天整天的喊,我又没说不去,老娘不是在上妆吗?瞎吗?白长眼睛了吧,我很冲他翻了一个大白眼,他还是给我陪着笑脸,嘴不停的说,一嘴的旱烟味儿,难闻。

      “我喊你祖宗行不?祖宗快上台吧,前边可都催几趟儿了,翠儿跑的费力,你就当心疼她了?”园主苦口婆心道,实在没辙了,看到翠儿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赶紧冲翠儿喊着,“快,翠,给你姐上妆,这乱着的,外头可还等着呢!”

      翠儿忙着报信儿,还没喝口水,就被拉了过来,给我梳头发,行吧行吧,当我可怜她了。“今儿那胖子还来?来了要见我我可不见的啊,你直接打发他走,就说我病了,还是硬撑着上台的。”我一边描着眉,一边盯着园主的眼睛看,我要他表个态出来,不然我出去肯定也是脱不了身。我当他会和往常一样支支吾吾的不给个准话儿,没想到,他笑的跟捡了银票似的。

          “今儿前头坐着的是一个小将军,虽说是人看他父亲的面儿上混叫的,可人家公子爷,刚从南边儿回来,傲着呢,说是要为国报效,听说呢,他这次回来就是要从军,张将军气得不行,硬是把他绑了回来,我还听说,张将军想让张少爷去做文职的。嗨,这年头不安生,外头那么多的军队成天儿的开战,还也就这里还安稳着点。这小爷心高气傲,受不得约束管教,和老爷子翻了脸就跑了出来,听人说我们这有您这么标致的人唱曲儿最是顺意,当下就要来听,这下可不是我诓你来做白工啊。”园主凑在我耳朵边讲了几句,我心下有了数儿。

        “成了。别忙乎了,我这就上台了。照旧。”我按了翠儿的手,仔细看了看镜子里的我,妆没有问题,衣服也是好的,就遂了园主的心愿,翠儿帮我掀了青布帘子,我即刻捏着步子上了台。

        只是上台之后,我就没有看到园主就跟变脸似的样子,冲着我的方向啐了口唾沫,也没听到他说的那句,“不识好歹的东西,给你脸了还”。

        台上风光无限,扮着极尽宠爱的杨贵妃,咿呀着缠绵的情意,我却不知道情从何来。唐明皇那么爱杨贵妃,还不是赐死了她,情情爱爱都太假,没什么好说的。

          我看到他了,中间最好的位置只有他一个人,周身乌压压的,不过看着有点熟悉的感觉,看着有点凶,不好惹,别人都挪得远远的,看来这个小将军家权势不小啊,我想还是快点唱完回去歇着了,本来我病了也不是假话。

      一折 《贵妃醉酒》唱了很多次了,次次都是熙熙攘攘,有人贪我貌美,有人夸我声娇,还有人图我身软,都是色坯罢了,世间男人都一个货色,哪有什么真情实意,不同皮囊下都是一样的肮脏。

          这次我唱的格外入情,情绪波动太大,反而和曲极深,引得台下阵阵掌声和叫喊声,等我醒神过来,我已经下了台,坐在妆台镜前,愣愣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翠儿低眉顺眼的在帮我拆卸头饰,一个班子的人都围在我跟前,违背着心意,虚假的恭贺着,探听着,说什么“仙儿的嗓音真是越来越动听了,把那个张小将军迷住了呢”,“哎呀,仙儿是不是偷偷藏了什么方子,保养嗓子,给哥哥姐姐们开开眼呐”,又或是“仙儿能有今天全靠咱们惠春园的栽培啊,要是将来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往年情谊啊”。这些人在我小的时候可没少欺负我,压榨我,现在要哄着我敬着我,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吗?

        “全靠各位提携,仰仗各位的好本事,我们园才能这样繁荣,才能有小仙儿的现在,仙儿多谢着各位了!”我起身微屈双膝,想班子里的众位道了个福。

        哗啦一声响,隔断前台后台的帘子被大力掀了起来,打了个旋,后台的人都愣了一下,没成想是那张小爷来了,他二话不说紧着几步路走到了仙儿面前,旁边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仙儿就已经被翻身扛到了他肩上,大跨步就要前往前台了。惠春园内猛地听到仙儿尖叫声,见此变故,处于懵圈的状态的众人才反应过来,这人也太张狂了些,这不是光天化日强行掳人么?

      “放开我,你是哪家公子爷的做派?当心我到警署告你去!放我下来,快来人拦住他啊,翠儿快来拦住他,放我下来!”我大声尖叫,顿时感觉肚子被肩上硬质的皮革硌的肚子疼,我用力把拍打这人的后背,却是纹丝不动,反倒是我手都打疼了。难不成我这是白天遇到了阎王爷,这当即就要把我拉去行刑了吗?

        张小爷充耳不闻,稳稳的扛着仙儿往外走,众人一看不得了,这怕是张小爷看上了仙儿,要把她绑回家吧?园主听到声音赶来,手里还颠着几个银元卷,忙不迭笑道:“仙儿,你就放心去吧,我们会好好照顾惠春园的,张小爷请你去唱一出戏,你若是想我们了,有时间回来看看就成嘿!”

      呸,谁有事没事想你们,我这是这群狼心狗肺的人卖了吧?我被颠的受不了了,感觉肚子里的酸水都要被颠出来了,脑袋也是昏昏沉沉,手脚也都没有力气了,打不动了,挣不脱了。我估摸着快是要发烧了,在晕倒之际我迷迷糊糊的想,我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这位爷吗,可我没有印象啊,但凡我欺负过的,欺负我的,给我钱的衣食父母我还都是记得的,可是我不记得我认识这么一号人物啊。仙儿终是扛不住了,最后还是晕了过去,晕倒之前她留意到,这个人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烟火气直直钻进她的鼻子里去。

        第一次见面实在是不算愉快,两人话没说上一句却以仙儿的昏迷结束,就这样完美的错过了良好的沟通时间,后来的事也是一步错步步错,真是:若无真心在,哪得泪几许?点点滴滴,悲是乐,乐也是悲。轻语诉悲愁,句句动人肠。

【姻缘】

        仙儿是在一张软的不像话的床上醒来的,睁着眼睛看纱帐还有一瞬间的茫然,以为自己还是在惠春园自己屋子里,恍觉嗓子快冒烟了,就想起来喝口水,可是一坐起来头还是有点晕,扶着头闭了一下眼睛,回过神才发现,这屋子里陈设都很有讲究,看来起来都是贵重物品,貌似不是自己屋里,仙儿一瞬间愣怔着了,看着自己盖着的丝被,好像还是新换的衣服,不知道该咋办了,突然间就想起来被抗回来的事,这事儿给闹的,烦人,还真是纨绔子弟的做法,干什么都按自己喜好来。

        “听说屋里人是少爷的意中人,想要娶回家的,我听大太太身边的云裁姐姐说,老爷气狠了,狠狠打了少爷。可不知少爷和老爷讲了什么,也是奇了,老爷居然松口答应少爷了!”窗边传来模模糊糊的聊天声音,仙儿伸长脖子想要多听点,可是她们说话声音忒低了点,没法子,仙儿悄摸摸下了床,光脚走到门口,蹲下身子听外面的婢女们的八卦。仙儿默默想着,这时候才是耳听八方最合适的时候,你们可要多聊会!

      “一个唱戏的也还想进张家门?少爷怎么就看上这样没身份的戏子?还不知道这戏子是不是看我们少爷是富贵人家才钻空子爬进来的吧,少爷能看上她怕不是被她下了咒吧?”另一个婢女站在门口义愤填膺的喊道,句句为小少爷抱不平。

        “哎哟,你酸个什么劲儿啊,就算少爷看不上她那也看不上你啊。”第一个说话的婢女白了一眼旁边依旧愤愤不平的同伴,挺了挺自己胸,一摇一摆的走了,“我要去上个茅房,你先在这里守着吧。”

          “哼,有什么了不得的,你不也是奴才!”另一个婢女看着前头已经没人了,自己也一翻身从右边的小门跑出去了。真是潇洒啊,说不干活就能不干活哦,我八卦还没有听完呢,仙儿无不惆怅的想到,想着自己也是老胳膊老腿的了,就蹲了这么一会,手脚就麻的没知觉了,正准备慢慢站起来,门毫无征兆的打开了,把门后蹲着的仙儿一下子就摔了个屁股蹲。“哎哟,我真是摔你个仙人板板!”仙儿爆发了,实在是这一天过的十分糟心,憋的不行。仙儿一脸怨气,狰狞的看起来要吃了谁一般,当即就要张嘴大声叫骂,抬头一看,嘴张了一半,发现有点不对劲,这…不是那个张少爷吗,仙儿默默的闭上了嘴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甜甜的笑了,清了清嗓子准备了一下,“您怕是有猫病哦,个瓜娃子,老娘啷个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我??怕是你不知道我小凤仙的大名吧?清白不保啦,爹啊娘啊,女儿不孝啊,没得法子孝敬你们啦。”仙儿开始唱念做打,又是撒泼,又是骂人,间歇还悄悄的隔着手缝抬头看这位少爷的反应,心里还纳闷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居然没有把我直接赶出去吗?!

      “……”

      长久的沉默,让仙儿实在受不住了,好在坐了一会,腿也不麻了,也不拿乔,直接就站起来,正面对视面前的男人。嗯…娃娃个头有点高,仙儿眼睛也就只能看到他的肩部,要看清楚脸还是要仰头。仙儿眯起眼睛,外面的阳光实在太过晃眼,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男人身边围着一圈的金色光环,就像是天神一般,英武非凡,仙儿想,戏文里的将军差不离也是这样的吧。

        仙儿实在看不清楚这人的长相,在惠春园也就是粗略的瞟过一眼,再加上头顶昏暗的灯光基本上也是啥都看不清,光的阴影打在了他的上,就看到了板板正正的发型。不成,现在必须看清楚这人的长相,不然太亏了点。

        仙儿做了一个很大胆的举动,伸出双手直接卡着张君耀的胳膊,把张君耀转了一个身,张君耀也很配合转身踩进门框内,仙儿很满意他的识时务,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鼓励,还没松手,抬头一看,一下子用力抓紧了他的胳膊,实在太像了,一瞬之间,仙儿有点不知所措,这张脸和她之前的一个朋友非常的相像,就是棱角分明了些,阳刚之气更重。

        “你…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你之前有没有去过川西?”仙儿有点急切的问道,她迫切的想知道他们之间是不是有关系,还是…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没有,我以前没见过你,不过是看你戏唱的好,请你回来为我祖父大寿添点热闹。”张君耀抬抬手腕,拉开了她的手,慢条斯理的说道。他有着矜傲的眉眼,这个时候就更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更不像那个朋友了,不过眉目里没有了在惠春园里那满满的戾气。“怎么,本少爷长的像你情二?”张君耀还有心思调侃仙儿,只不过问话里的调侃更像是问询,更是盯着仙儿神思恍惚的双眼,看她作何反应,他好像马上就能翻脸似的。

        仙儿回神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是在问她,“不,没有,那只是老乡而已,很久没见了,看你们…眉眼相似,一时间看走眼了。倒是你是谁,这样做事也真没有道理!”仙儿轻声哼道,轻巧转身坐到圆桌旁凳子上,双腿交叠,抬眼回望张君耀,似嗔似笑,仿佛她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在看无礼的来客。

        张君耀轻笑一声,进门后也不在意,径直站到仙儿跟前,和她对视,“记住了,我叫张君耀,旁人你一概不理会,这里有吃有喝,你会喜欢的。我拨了两个人来伺候你的,人呢?”

        “不知道,我刚醒就看到了你,话说你是软禁我?我何时得罪过你?”仙儿轻挑眉毛,下巴微扬,一瞬间就回到了在惠春园的那个状态,风头无两,骄傲的不可一世。张君耀眼睛一下也不错地看着她,仙儿想还真是张家的小少爷,看到他的眼神心里有一点绷不住,他眼神太恐怖了点,这哪是小孩子这是大老虎吧,把自己心里对张君耀的警惕提高了些。

        “我说了你的嗓音是我为我祖父祝寿的贺礼,你安心呆着就是,不必去想别的,祝寿结束你就可以离开,不必慌张。”张君耀挪开眼神,盯着她的手,好像面前这个人他要印在眼睛里一样,一寸一寸的看过去,一寸一寸的都记住,在看到她耳边的朱痣后好像眼神好像更恐怖了点。仙儿被盯的发毛,连忙说:“那好吧,我且听你的,谅你也不敢做什么!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到了时间你就能离开。不急。”张君耀站起来,仿佛因她想要离开的急切态度惹到了,不想听她再说一些他不想听的话了。“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叫人来隔壁青竹院找我。”话音一落,张君耀就大踏步走了。

        “啊,少爷…少爷您怎么来了,奴婢只是…只是去…去了茅房一趟。”门外传来两个婢女惊慌失措的声音,听声音俩人好像跪下来了,仙儿在屋内幸灾乐祸的想到,悄悄挪到门口看到两个如花似玉的婢女跪在地上,怕是膝盖都跪疼了吧。

        “自己去回了母亲吧,我院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张君耀一步也没有停,看也没看他们,直直出了院门,留下两个风中凌乱的婢女,哀戚戚的哭喊着。

      看了一出好戏,仙儿觉得自己心里舒畅了一点,转头回去窝在床上,摸了摸耳垂上的朱痣,心里还是很疑惑,为什么他们这么像?仙儿自嘲一笑,可能是我太想他了吧,他肯定很恨我。

        回想过往,仙儿满心惆怅,如果不是当时她做的那么绝……回想着以前的事,恍若隔世,世事就是如此,哪怕你想完全忘记可也是不能够的。仙儿迷迷糊糊间睡着了,手里攥着一个小玉坠子,指骨节泛白了也不松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发现天也昏暗下来了,床边坐了一个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张君耀,“你这人怎么回事,悄不声息的就坐在这里,你是专门来吓人的吗?”仙儿慌慌张张的检查了自己的衣物还是很整齐的,松了一口气,抬头用力盯着张君耀,他却还是板着一张脸,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盯着她手里的坠子道:“这是什么?我看你很宝贝这个东西。”

      仙儿:“干你什么事,老娘东西难道要一一告诉你不成?”仙儿慢慢的拿起坠子在张君耀面前晃了晃,看着他一成不变的脸,又慢慢把坠子放在了贴身的兜兜里。

        “没什么,这只不过是我从前朋友送给我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总归是一份心意。”仙儿慢慢躺在靠枕上,长吁一口气,和他对视着,仿佛也是在试探着什么。

        张君耀没有一丝反应,还是那种冷冷清清的样子,“哦,那是该好好护着。时间不早了,起来吃点东西,不然你身体受不了。”张君耀率先站起来,走到圆桌旁,原来桌上已经摆了晚餐,等她来吃。

        仙儿很警惕的看着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鸿门宴,“明天你就负责唱一出贺寿的曲儿就成,别的不用理会。”张君耀慢条斯理坐下,夹了一筷子鱼肉给仙儿碗里,又给仙儿添了一碗青菜粥,才放下筷子,看着床边的仙儿。不得已,仙儿慢慢挪到桌旁,磨磨蹭蹭的坐下,看到桌上酸辣鱼,口水哗一下就争先恐后的分泌出来了,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顾不得什么警惕,赶紧拿起筷子就要狼吞虎咽了。“这一整天都没有吃饭,要饿死了,我要都吃了!”仙儿放下豪言壮语,准备干掉这一桌的美食,不料张君耀一句话打瞎了她的壮举,“你肠胃不适,而且上午回来的时候你还有点发烧的症状,这一口鱼肉是给你解馋的,这碗粥是你的晚饭,桌上那些菜都不是给你吃的,是我的。”

          仙儿有点不可置信,放了这么一桌的美食都不是我的?这不是开玩笑呢?这小子故意耍我呢吧,这场子找不回来可白瞎我济南城混的这么些年!

      “你可想清楚了,我可是你请来的客人,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仙儿平了一口气,忍着脾气问他,忍着想要翻了这个桌子的心。“当然,我是为你身体着想,你要是想翻了桌子,那就记得赔我钱,这一桌吃食你应当还抵得起,不过你明天的酬劳一分没有,而且你要在我家多待一段时日。”张君耀还是一副冷静平缓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来他是做了这么卑鄙的事!

      仙儿深吸一口气,从丹田升起来的气恨不得要全吐在这个瓜娃子脸上,为着他的这张脸,为着自由,她还是很憋屈的选择喝那一碗看起来淡的反胃的粥,没有一点油水,哦,还有一口小的可怜的鱼肉,仙儿用力夹起鱼肉盯着张君耀用力咬着。张君耀极其淡定优雅用餐,旁边是咬牙切齿的仙儿,画面还是很美好和谐呢。

        吃完之后仙儿就把明显心情不错的张君耀赶走,匆匆洗个脸,抱着一肚子气上床睡了。

    临走前,张君耀轻声道:“明天你会来吧?”

        “废话,我能不去吗?”

        第二天一早,仙儿就听到门外叽叽喳喳的声音,烦躁的很,一拉开门就看到门外红艳艳的刺目,仙儿眯了一下眼,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拉着门口的一个小婢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儿?今天不是贵府太老爷大寿吗?怎么客院也要挂红?”

      “少…凤仙姑娘,我是莲心,旁边的是香宁,是少爷拨来伺候您的,您是贵客,少爷说不能怠慢了您。今儿是太老爷过寿呢,客院挂红是少爷说的,说是喜庆。”莲心二人福了一福,恭敬的说道,“今天您要上台献曲贺寿,您吃点早饭,过后我给您梳妆吧。”

          仙儿想了想也没啥毛病,就应了莲心的话,莲心赶忙喊人送来了早餐,还是那清淡的粥,几碟清淡爽口的小菜,仙儿毫无形象的白了一眼,想想毕竟寄人篱下还是都吃了点。

        莲心的手很巧,很利落的就帮仙儿化好了妆,头发还没有挽起来,但仙儿感觉还是感觉很奇怪,“奇怪,妆台上怎么也没有个镜子,我都看不到自己是什么样的。”仙儿很是郁闷,这个地方满是古怪,感觉自己要完啊。“您的衣服在隔壁屋子里,您坐着休息下,莲心立刻去取。”

        很快莲心就把衣服取过来了,是一件大红戏服,看起来十分的价值不菲,熠熠生辉,看着更像是喜服。心里怀着大大的疑惑,她还是很乖的穿上了,安慰自己唱完这一场也就能自由了!

        很快,头发也都挽好,是很典型的贵妃头饰,仙儿没有多心。

          莲心扶着仙儿出门,香宁跟在后面,一路上收获了很多惊艳的眼神,耳垂上的朱痣红的艳丽,像是要滴出血来。仙儿满心的疑惑不得解,没有注意到旁人对她的毕恭毕敬。到了一个正厅,里面熙熙攘攘,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仙儿一看,不得了,那个正中间站着的是张君耀,他怎么穿着一身喜服,和我同款的!!!

        惊恐的仙儿当即就要挣脱莲心的手,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莲心力气颇大,死死压着仙儿。如此情形下,仙儿就是身子往外拐,但是不由自主还是往屋子里走,这一挣扎下,众人终于看到了门外的仙儿,“新娘子来了,真是好标致的新嫁娘,怎么没有盖红盖头呢,这可不吉利啊。”仙儿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股脑传进了仙儿的耳朵里,仙儿站在还有点慌张,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来一曲就结束了的事吗,怎么会是我要嫁给这个人?

        香宁麻利,不知道在哪藏着的盖头发劈头盖脸就盖在仙儿头上,然后在另一边架着仙儿,就直直的把仙儿架进了喜堂,仙儿表示我实在太憋屈了呀!我还没想结婚呢!放我走啊!虽然对方长的还不错啊!!

        心里在骂娘的仙儿还是一路顺利的到了张君耀旁边,莲心用力把仙儿的手抬起来给了张君耀,和香宁迅速离开,站到后面观礼去了。

      礼仪官笑容可掬的喊礼,“今我张府少爷张君耀同唐府小姐唐萱喜结连理,并蒂花开。一拜天地!”唐萱浑身僵硬,同张君耀拜了天地,又拜高堂。“夫妻对拜!”张君耀松开她的手,面对面,二人终是对拜,盖头下的仙儿泪水涟涟,滚烫的泪水一下就掉到了喜服上,晕开了一团水渍。对拜结束后,张君耀看到后又紧紧牵着她的手,“送入洞房!礼成!”整个喜堂里满满的都是恭喜道喜的声音,唐萱整个人都还是处于不真实的状态,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做了一个甜蜜的梦。

      “今日成婚,多谢各位赏脸,张某人感谢不已。得娶佳人,不胜欣喜。”张君耀笑容满面说完后,牵着唐萱的手从众宾客前离开。厅内众人哄然大笑,“张少这婚结的妙啊哈哈哈哈,居然还是一个戏子,也不知道这张少脑子是灌了多少水。”角落里传出了阴阳怪气的声音,热闹的喜堂突然一静,没想到在这大喜日子有人会这么不开眼,扫张家的兴?

        “请这位吃喜酒的先生离开吧,张家的喜酒怕是他喝不起。”张君耀的声音淡淡传来,那个角落里的人慌张的不行,却马上就被张府的下人架了出去,济南城里不会再出现这一号人物了。

        话说张君耀和唐萱这一头,他们进了喜房后就没有说一句话。唐萱坐着椅子上,张君耀站在圆桌旁,空气仿佛都被凝结了,两人一动不动。唐萱首先撑不住了,声音干涩,一句话好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你知道了。”

      “自然”

      “你不恨我?”

      “……”张君耀没有说话,他的沉默让唐萱愈发难堪。

      “你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是吗?那你做到了。”唐萱突然泣不成声,双手掩面,声音哆哆嗦嗦,哀戚道,“本来也就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奢望你原谅我,你想怎么就怎么吧。”

        张君耀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二人一起走到床边,张君耀按着她的肩头让她坐下,自己则挑起了她的盖头,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唐萱,心里也很不舒服,恨不能她死,又舍不得。

        “我明天就会接管我父亲的军队,你会是我张君耀唯一的妻子。”

      唐萱不能再忍,起身用力抱住张君耀,放声大哭。

      唐萱是一个间谍,一个优秀的间谍,彼时战火烽烟四起,军阀四立早些年她为了一份川西军队的绝密情报,开始靠近张君耀,那时候他还是叫张自毅,还是川西军队的一个小军官。唐萱蓄意勾引,张自毅自然是很快爱上了她,两人很快掉进爱河,张自毅从来没有怀疑过唐萱,唐萱演技太好,哄的张自毅恨不能把唐萱所有想到的东西放到她面前。后来的事自然是水到渠成,唐萱也动摇过自己的心,她被自己人警告了如果唐萱放弃了任务,那么首先除掉的就是张自毅,如果她成功了,就放她自由。她害怕元帅真的心狠手辣,也贪恋最后的承诺。所以她决定利用张自毅把那份资料偷出来,在去闯军队那天一切都很顺利,资料顺利到手,回到家中,她把资料给了接头人,突然一声枪响,打破了她对未来的一切幻想,那一枪断送了唐萱和张自毅的未来。

        唐萱看着张自毅倒地不起,胸口的那团血渍,分外刺眼,她不能相信这一切的发生,她这辈子的开心快乐就这些消失了。接头人迅速拉着她就跑,离开了他们的家。

        后来唐萱离开了川西,辗转来到济南城,成了一个唱戏的戏子,同时收集信息,还是间谍。

        一夜红烛暖,两情缱绻间。

【终点】

        第二天早晨,唐萱醒来满心欢喜,看着旁边英气的眉眼,忍不住轻轻用手描绘他的轮廓,从眉眼到下巴,这是我爱的人。

      张君耀一手抓住她,眼睛睁开,笑意融融,俩人看着对方,情意缠绵,十指相扣,此时二人只想天荒地老,不曾有什么龌蹉纠缠。

        张君耀顺利接手了他父亲的军队,已经联合北平的将领准备不日一同肃清东北盘踞的倭寇。

        唐萱一心等着张君耀回来,她轻轻抚着小腹,整个人充满了安详,她不愿再过从前那些朝不保夕的生活了,漂洋过海来到这片土地,从小就在川西长大的她,川西是故乡,济南是家乡,张家才是她真正的家,别的都不作数。

        可就在她即将临盆的时候,外面传来消息说,张将军叛国了,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是“汉奸”,好多人喊着要处死张将军。唐萱心绪不稳,不知道是不是那群可怕的人传出的流言。家里人赶紧喊了稳婆来接生,九死一生,一个女婴呱呱坠地。

      唐萱在生产完做了一个月的月子,就留下自己的孩子,只身一人去找张君耀了,在寻找的路上她知道了果然是那群人做的事。她害怕张君耀被害,他已经因为自己死过一次了,绝不能再死第二次。

      一路打听,终于在江州一个小县城里找到了他,张君耀满面尘霜,唐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二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笑意里。突然间西面枪声密集响起,张君耀把唐萱一把抱起,安置到了一个安全的角落,指挥队伍马上开始作战。可是一声枪响,击中了张君耀的心脏,张君耀笑僵在嘴边,唐萱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唐萱整个人都像是被一棍猛地一下敲在了头上,看到张君耀倒下,慌忙跑去接他,两个人一起跌坐在地。又是一声枪响,击中了张君耀的腹部,大量的血不受控制的涌出来,唐萱的手按不住,一瞬间张君耀嘴上,身上全都是血污。

        “唐…萱,我们…果然是…是不能相守,我…我不能陪你啦,你要好…好好活着,带着我的希…望…活着。”

          唐萱抱着张君耀,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嘴里喊着“不能死,不能死,找大夫,快点去找大夫啊!!啊!!你不能死。”

      周围没有人现在能够回应她,两批人马已经打的一团乱了。打扫战场的时候,人们才把抱着张君耀的唐萱分开。

          唐萱身上中了五枪,都是不重要的位置,很快救了回来。张君耀的名声在这一战后大躁,他是英雄,优秀将领。唐萱带着张君耀的棺材回到济南城,一时间哭声震天,张家人骂唐萱是丧门星,克夫,她都听不到,只想着能陪张君耀最后一程。

        许多年过去了,战争也结束了,张将军的名声响彻大江南北,而安置在张君耀坟墓前的唐萱也年迈不已,守着张君耀最后给她的遗言活到了生命的终点。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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