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

      又是一个平常又平常的早上,我带好帽子,习惯性理了理身上的衣装,把新到的报纸折平放进上衣口袋,挎上折叠凳,缓缓下楼,熟练绕过小区里每个坑洼,二十分钟到达目的地,卸下唯一的装备,挎在肩上的折叠凳,端正坐好,把拐杖放在顺手的左侧,拿出报纸打开浏览,人说独目难支,右眼阵亡的日子早已远去,左眼就这样一直陪伴着我好多年,没有老花,没有模糊,说不清是上天的眷顾,还是命运最后的一点看护。常常在心里默默的说:“老伙计,你也和我一样命大,不容易!”二十分钟之后,阳光准时照在身后的墙上,收起报纸,闭上眼睛,沐浴晨曦。

      “王爷爷,又在晒太阳呢!今天社区有建党百年活动,你可以去参加!”缓缓睁眼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姑娘的笑脸,习惯性微笑点头。起身想问个明白,姑娘已帮我收了凳子,顺手就来扶我。耳朵真不中用了,党这个字眼,却格外敏感穿进心里。

      社区建党百年活动,有奖问答,主持人把机会给了人群中一位瘦弱矮小的老人,老头颤颤巍巍说出了正确答案,工作人员急着把包装精美的碗碟礼品套装递给老人,他却拼命摆手。他指了指现场孩子们拿在手里的小国旗,明白他的用意后递给他一面国旗,老人紧握手中,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今天比往常多走了十分钟回家,老伴的嘴不停的动作,数落我听她数落是属于我们的交流方式。虽然听不到但形式一定是要有的!呵呵的笑着,把手里的国旗晃晃,老太婆终于闭上了嘴巴,而我靠在沙发里,看着眼前的红色陷入回忆!一片混乱中有冲锋的号角声,有无数战友从身边跃起的身影,他们脸模糊又清晰,有年轻的如我的小鬼,有满脸沧桑的老兵,炸弹横飞,炮火连天,还有红色的旗,在惨烈画面里飘扬,然后然后,记忆轴断裂,空白里有巨大的恐惧,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无法继续,也无法抹去。                 

      社区征集老兵光荣事迹,九十岁高龄的他,颤抖着把那些经过岁月洗礼的奖章从抽屉里拿出,一枚一枚的抚摸,开始讲述那些过往。从“出国的经历”(抗美援朝战争)到战役的名字,仿佛许多年前的那个小兵再次灵魂附体,精神矍铄。讲到战役惨烈,讲到那些离去的战友老人眼含热泪,张了张嘴,一时失语,摆摆手,忽又神情落寞!

      失去右眼,听力也丧失不少的我回到家乡,骑上绿色邮政车开始奔波于家乡的每条小路。再后来有了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孩子,生活简单平静幸福!又是那面红色的旗帜召唤,举家搬迁到钢厂开始了工人生涯。直到退休,唯一的儿子在前几年也离开了我们,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刺痛,我成为了现在这个九十岁的老头。

      每次早上路过小区,人们总能看到一位着装整齐的老头,板板正正的坐在大写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文明宣传墙下专注看报或闭目养神的样子,阳光投射下富强民主红色字眼熠熠生辉,对于老头而言那红更是一种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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