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是一道光……

离开北京的决定来得很突然,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小火苗冒起,只不过很快就被扑灭了,可这次就不同,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很诡谲的一个瞬间,那种情绪铺天盖地的涌来,我就臣服了。突然就厌倦了北京的这个城市,房东的肆意涨价,不死不活的业绩,再次让年轻的心蒙上了雾霾,见不到一丝光亮,内心失落极了,似乎注定怎么努力也是漂泊,也无法实现梦想的残酷,让我萌生了退意,那个我望着天安门挥舞着拳头,暗暗发誓要做出一番成绩,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反正就是不想待了,于是决定要走了,连女朋友都没带。当然我不是一个渣男,只是她还有事没处理完,所以没有跟我一起走,我先去修桥铺路,再去接她享福。朋友说,二线城市房价低,租房便宜,哪儿到哪儿都近,日子过得安逸,物价也不贵,我在外多年也确实想回去了,离家近可以孝敬父母长辈。朋友说的这些的确很吸引我,于是欣欣然就接受了提议,带着满满的期待离开了。

为了不让离别显得太矫情太悲伤,我没有跟什么朋友打招呼,匆匆忙忙就打包,邮寄,退房,整个过程异常地紧张,从上地去北京西我只预备了四十分钟。我在赌,如果错过了车,就不走了;如果赶上了,我就走。整个过程我没有懈怠,一手一个行李箱,极速狂奔,毕竟车票钱不便宜,还是有些心疼的,对于我这样挣卖命钱的人,钱是最能让我听话的东西。路过那些熟悉的高楼大厦,我五味杂陈,有些地方我工作过,有些楼座我面试过,有些我借用过大楼的卫生间,也有的吃过门口的煎饼果子,一切都被远远抛到了车窗后面。只是一瞬间而已,我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手表上的指针,离开车没太多时间了,我紧张地看着前方,生怕堵车,可一切畅通的不像北京,我准时到了西站,坐上了回去的火车,我觉得可能是天意,没人留我,连北京也给我让出了一条道。

进站的前一刻,我仰望了这座巍峨的北京西站,这座号称亚洲最大的火车站每天带来多少希望,又送走多少失望,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少年,挥舞着拳头,满怀希冀地想有一番作为,眼神中那种炽热如同南广场门口的火焰造型一样猩红,我没有再往下去想,毕竟这种情绪很折磨人,。我一生最不喜欢去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墓地,一个是火车站,一个似乎在告诉你,你迟早会死;另一个在告诉你,她迟早会离开。

我不喜欢火车站,因为离别的忧伤多半会淹没相逢的喜悦,这个地方每天有几十万人带着梦想到来,也有几十万人失落离开,来来回回只有这西站没有变过,它像个心肠极其坚硬的老巫婆,我们只不过是她干枯手指尖的流沙。火车一路南下,我没有丝毫的兴致观看,一切太熟悉了,我找人闲聊引开思绪,直至火车停下,走下火车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真的离开了那座城市,深吸了一口气,的确差了些,没有焦灼的雾霾味儿,太淡。

在老家的日子很悠闲,我没有急于工作,想着先熟悉环境,会一会老友,看看房子。这座城市离别几年,俨然成为了一个大工地,烟尘四起,四处都在大拆大建,脏的你下不去脚。连续会了几个老友,但已不复昨日了,大部分有了孩子,有了车,酒也不喝了,菜也下不去,都开始关注养生,讨论的都是育儿经验,我很无言,我们确实成了不同世界的人,后来我也就不再热衷于这些聚会了。

看了半个月的房子,我心灰意冷,这里的房价并非如传言那般的便宜,这里的工资完全无法承载这样的高额月供,我看了一眼银行卡的数字真是捉襟见肘,我感觉自己是不是回到了一个假的二线城市。这里的盖饭跟北京一样也要十多块,这里的地铁也不是两元通票,这里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安逸,我努力地适应这里的节奏,忍受随时有人破口而出的脏话,那恶狠狠的语调让我惊恐不已。我投了几份简历,去了几家公司面试,待遇也不高,面试官却一个个十分地趾高气昂,记得一次面试一个职位,让我早早过去,结果等了三个小时,面试就4分钟。收了入职资料,结果再也没有收到过入职通知,感觉好不可思议,在所谓的二三线,人力廉价,也难以受到尊重,本地土著的傲娇令人发指,还是很喜欢深圳的城市宣传语,来了就是深圳人,听着就很温暖。

我在街头走了很久,漫无目的,说实话我内心是崩溃的,现实中二三线城市的现状大大击垮了我的认知,没有那么多的安逸,也没有那么多的舒适。让我感觉到的是狭窄的就业面,并不低的物价和极度匮乏的包容性,在这里很少有人谈理想,这东西很奢侈。我喜欢没事的时候在咖啡厅里坐一坐,我经常能看到一个年轻人在向一个投资人推荐自己的创业项目,或是几个年轻人围坐在一起头脑风暴谈创意,我能感觉到这种大城市带给我们的希望,让我们可以尽量绕过出身草根带来的艰难。

我不知道我的离开,是对还是错,毕竟这就如同森林中的两条路,谁也无法同时涉足。回到武汉近一年,我至今都无法融入到这座城市,它曾经是我熟悉的,如今却是我陌生的,那个座我曾经陌生的北京城,却时时出现在我的梦里和脑海里。马克吐温说,如果你足够幸运,年轻时候在巴黎居住过,那么此后无论你在哪里,巴黎都将一直跟着你。如今,我时常怀念北京,我也曾回去过一次,当我再次挤进拥挤的地铁,我热泪盈眶,我喜欢这人群的蓬勃生机,我们都是北漂,我曾是其中的一员;当初我住过这里潮湿阴暗的地下室,吃过北影门口的盒饭,喝过胡同里的自来水;我也曾住过盘古七星的套房,国贸的自助餐,我喜欢这城市的慷慨与丰盈,它很公平地对待每一个人,又很不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人。地铁到站,人群像潮水一样散开,他们像一道道光奔向远方,我感觉很冷,我最后还是离开了,眼中一片晶莹,那也曾是我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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