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

01

你出生在一个贫穷落后的村庄,在男尊女卑的观念仍然盛行家庭里,你也有过倔强的梦想,可是,“没钱”这两个字甚至让你连小学都没法毕业。你哭了很久,明明你是班上的第一名,明明你比弟弟优秀太多了……

那年还不到十八吧,你抱着爸妈的腿哭了很久,可还是不得不踏上一条外出打工的路。就像一条刚挨了打的流浪狗,甚至不敢直视这个世界里的花花草草。

先是被骗进了传销,可就连这帮人都怨你哑口无言的无能。后来,在一家电子厂定了下来,每天流水线的工作早把坚毅磨没了,更别说凭借一己之力改变命运之类的鬼话。每个月打给家里一笔钱,这是你唯一不得不坚守的仁至义尽,不然唾沫真能把人活活淹死。

你其实早没有家了,毕竟亲情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靠血缘就能维持的。弟弟起初只是在学校小偷小摸,后来明目张胆地欺压打劫,被开除后彻底沦为了啃老的小混混。早上六点到晚上九点,暗无天日,比起没有未来的绝望,总还有人独享整一份没心没肺的快乐。

没有恋爱,更不会结婚,在自己的岗位上活得就好像一个微小的零件,还是那种坏了随时都有更合适的填补的那种。你不敢想象老去的模样,却会向往死亡。

生活好像就是这样,平凡人的一生都在屈服,耗尽庸碌和无为,也早已耗尽了曾经的梦想。大概说是一场梦都要贴切得多。做错一件事,譬如说投胎的技巧太蹩脚,那所有的不幸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恰恰只追着你跑。

02

在狭窄的出租屋里,阿岚第一次像一只疯狗一样叫嚣着分手。东西砸得哐哐响,鼻涕眼泪肆意地流,打湿了头发,打湿了衣裳,他收东西大概只花了几秒,摔门却好似摔了几分钟。

阿岚真的爱惨了阿辉,三年流完了前半生欠下的所有眼泪,可是那一晚她也是真的想放弃了。实在过够了那种跟在他屁股后面捡臭袜子的日子了,不是抖音就是头条,前奏一起就想“杀人”。可是这个男人偏偏觉得她配不上,房子低级,工作低级,还不打算考研,活得就低级。

他的情话就像“自然醒”,阿岚沉浸了好久,好久。他说“我养你啊”,他说“你不靠我靠谁”,他说“有你我的人生才开始变得精彩”,他说“朕后宫三千,三千宠妃都是一个名字,阿岚”……事实上,那些哄人的话并不出众,可阿岚傻。

“住在城中村的格局就是和一群老头老太太买菜还要讲五毛钱的价,可住在高档小区里就连邻居都是公司大老板。”既诧异又委屈,她极尽气力想要反驳却终究还是落了空。她不想辩解自己的孤僻,也没法证明高贵与低贱,只是在最后一秒还死死维护她仅有的梦想。

生活原本就是不公平的,在现世的规矩里大多住着的都是无辜。穷人为了一张床一口饭就已经精疲力竭,富人总还疑惑着那些狼狈的人为什么不努力买一套自己的房子,却不知道他们的一天铆足了劲儿寥寥也只够生存。

转角处收起了落寞,那间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摆下两张床,住了一家五口人。阿岚每每都习惯对着向外张望的老人笑笑。人嘛,温柔起来,不管哪儿的老人,皱纹里总藏着慈祥。

03

尝够了一个人闯荡的苦,突然间就想谈谈幸福。越来越认可人人生而不平等,譬如有些父母真的能把自己的孩子逼到跳楼,譬如有的女孩因为善良被人践踏了生命,譬如有人生来就是高楼大厦锦衣玉食,譬如有人步步坦途因为漂亮一生幸运。

朋友说环境决定一切,认识什么样的人,养成什么样的习性,甚至生出怎样的孩子。想要反驳,却一时间有些词穷。想起很多名人,想起从前,还想起了战争,有些无力还有些难过。如果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也有资格拥有幸福,那一定是流浪汉有了干净整洁的床,饿肚子的人咬下了第一口面包……

蓦然想起了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人人都不必为未来而担忧,物质生活极度富足,没有任何冲突与矛盾,在被定制的幸福和享乐中,每个人只需要接受从出生就开始的洗脑教育,只需要好好坚守一颗作为“螺丝钉”的职责就好。

你来到一个完美的人人为社会而服务的王国,你看不见别人的痛苦,只要你愿意,你甚至可以和他们一般永久地快乐而无忧,再不济,嗦麻(新世界里合法的精神药物)也能解决你全部的熬煎,代价是剔除那个会怨憎会迷失的自己。

不要舒适的人在大声呼喊着“我要神,我要诗,我要真实的危险,我要自由,我要善良,我要罪孽!”在病态的环境里,果然常人眼里的“精神病人”才是真实的正常人。

再回顾,你还在因为地铁的拥挤而忍不住埋怨前面手挽手缓慢挪步的老人,你还在因为加班的辛苦而背地里唾骂领导的苛刻,你还在因为另一半看到你玩手机随口所说一句唠叨而烦躁不堪,你仍然是个实实在在富有酸甜苦辣情感的人。

既然如此,幸福这件事,总归和环境没那么大的关联了吧,至少你还能自己找乐子。在自己的圈子里,升职也好,喝酒也罢,又或者只是吃了一顿好吃的外卖,总之,指日可待。

你可能感兴趣的:(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