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盘辣椒炒肉

小学的时候，母亲在学校附近小本营生，我放学后都走路回铺子吃完饭。小学嘛，放学自然比较早，四五点的时候我就走路回铺子了。而那时候恰好是铺里的人还没下班但又是准备晚饭，于是我便代表他们去巡视一下小厨房。

铺子虽然不大却也有几个人，于是母亲请了一个阿姨来做饭。当时店里的哥哥姐姐多是湘江一带的，吃辣椒的自然也多，但毕竟也有人是吃不得辣的，所以每次阿姨做饭的时候首先会切点肉粒炒一盘辣椒作为『头牌』。

但你说巧不巧，每次我到厨房的时候，那份辣椒炒肉总会恰到好处地摆到在了餐桌上。话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辣椒之所以闻名天下第一个就在于它『先声夺人』的香。炒辣椒很香，对不喜辣的人来说便容易呛鼻子，但对于无辣不欢而正处于饥饿的人来说，那就是不远处降下的一道响雷。

刚出锅的辣椒是最为够味的。这个味道似乎是有颜色的，是白色的，从出锅的那一刹那，一股白气噌地从盘子里升腾起来、四散而溢；是有钩子的，咬近舌尖，似乎有无数的辛辣钩子耙着我的味蕾，口水一下子就从舌下被钩了出来。

新鲜的辣椒很辣，又热又辣。热辣的辣椒使得嘴巴不断地张合吸着凉气，然而嘴却舍不得把辣椒吞咽下去，舌头还半顶着那半截的辣椒。人说，辣其实是一种痛觉，那便让它痛并快乐着吧。

不过最犀利的还是辣椒炒肉的肉。辣椒吃多了就觉得在这盘辣椒炒肉中，辣椒不就是殿前喊喳的奴才们，那为数不多的肉才是至尊无上的存在。经过了与辣椒和大火的搏斗，辣椒的辣钻进了猪肉里面，酥而不柴，辣椒的香刻在了猪肉的外面，脆而不腻。之前曾写过，我很小的时候不大喜爱肥肉，也就是辣椒炒肉里面的肥肉一下子改变了我的饮食观。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吃到辣椒炒肉的肉的，就像鱼香茄子一般吃不到鱼一样，这种近似于可闻而不可见的传说需要极大的机缘。当然，当年和我一起吃饭的哥哥姐姐们没吃到里面的肉大多是因为被我吃完了。

眨眼十几年了，回头一看，叫小娟的阿姨成了奶奶，昨日变成了童年，唯有那一盘辣椒的香味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