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接到皖声电话的那一刻,洛美就知道,自己还爱着他。身体的反应骗不了自己,喉咙发紧发干,握住电话的手微微颤抖,连带着身体抖动起来。洛美虽然竭力控制着,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淡而冷漠,但是,她控制不住眼角溢出的眼泪。
洛美恨自己,努力了几个月,还是做不到视皖声如路人。
皖声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她心上留下烙印的人,哪有那么轻易就能把他从心里抹去?但是,几个月前的洛美不懂。那时候的她,愤怒,失去理智,只求速速跟这个劈腿出轨的渣男分手。
可是皖声不愿意分手。虽然他劈腿了,他出轨了。他却不愿意放手洛美。
“我爱你!洛美!”快三十岁的男人在洛美面前抱头痛哭。
洛美冷眼看着,脸上浮起轻蔑地笑。
爱?你连自己的身体都管不住,难道爱就是用嘴来说的吗?
“洛美,是小秋勾引我的……我真的喝多了……什么也不记得!”
洛美冷笑出了声,眼睛里含着泪。
男人都喜欢出了事之后,把包袱甩给女人背锅吗?
小秋有一双桃花眼,望着皖声的时候,眼睛里似有粉红落英纷飞。
早之前,洛美还拿这个小姑娘打趣皖声,“你也是被人爱慕的对象了。”
皖声搂着洛美,用唇堵住洛美更多的小醋意。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桃花无数,我亦只择一朵簪。”
“好酸。”
可是洛美心里美好明亮,一如透过落地窗,笼罩在他们身上的阳光。
2,
洛美过于相信皖声,也小看了小秋。
正因为如此,她没让心里的那点醋意泛滥成河,而任由小秋留在了皖声的公司。
小秋工作勤奋努力,不是做做样子的。她真拼。为了能帮公司签约,小秋几次在酒桌上灌醉了自己。可能会被人揩油,但是,皖声绝不会让她被欺负。这点底线,皖声还是有的。
洛美自己也对小秋另眼相看的。虽然,小秋毫不掩饰自己对皖声的好感,毫不避讳自己对皖声的爱慕。起码,这个女孩,对待工作是敬业的。
但是,洛美忽略了另一点,小秋是具有攻击性的。她毫不掩饰,她眼神里赤裸裸的欲望,她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的目的,都是指向皖声的。是自己,疏忽了,侥幸了,或者,根本就没把小丫头放在眼里。
如果当初,自己执意要小秋走,皖声虽然不愿意,却也会执行。
但是,自己内心的小算盘,打得过头了。
一则,小秋是公司里踏实肯干的员工之一,处处维护公司,虽然她是为了皖声,但是,能真正心向公司的员工,可遇而不可求。别说皖声舍不得,就连洛美也舍不得。
二则,看着男人拒绝身边诱惑,专宠自己,心里那种满足感,可以极大填补心里的虚荣。
皖声,还是辜负了洛美的信任。
因为合作公司那边出了一点状况,而皖声这边又脱不开身,洛美代表公司去了外地。短短出差几天时间,即将返程,洛美收到了小秋发来的照片。她的皖声,赤身裸体,拥着小秋,眼睛微闭,一脸迷醉的表情。
洛美听见自己的心“哗啦”一声,碎掉了。
3,
当洛美回来的时候,皖声已经辞退了小秋。
愧疚、慌乱的目光偷偷扫过洛美的脸颊。
洛美只放下两个字:分手!
皖声各种挽回,忏悔,发誓,鲜花礼物……甚至,请来自己的父母。
面对皖声的父母,头发花白,额头皱纹堆积,洛美的心软了软。仅一瞬,她又提醒自己,将软下来的心塑成坚冰。
皖声父母只对洛美说了一句话:“洛美,皖声对不起你,我们没教育好他,委屈你了。”
洛美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但是她倔强地,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皖声用尽一切办法,没有希望得到洛美的原谅,皖声垂头,低声说:“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
那一刻,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没了皖声的电话,没了皖声的执着纠缠,没了皖声的气息……洛美觉得,自己的世界,空了。洛美抱住自己恸哭。
她想起大学毕业时候,小情侣们面临择业与分手的双重考验,而自己和皖声,却恰恰刚好结识,俩人从开始的择业,到后来自己创业,一路走来。
皖声说过:“我们是在别人忙着分手的时候开始的,所以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今天看来,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永远?哪有什么不会改变的誓言?
无论如何,要学会适应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洛美已经跟皖声说好,再帮他几个月,自己就离开公司。
皖声不愿意,但见洛美去意已决,只好同意。
4,
三个月后,洛美离职。
皖声执意,留30的股份给洛美。
洛美累了,想四处走走,放松一下,梳理一下。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洛美选择了深圳。很久以前,她跟皖声有个约定,要去大梅沙的月光花园拍摄他们的婚纱照,要携手走过月光走廊,让美丽的海岛见证两个北方人的爱情。
美丽的栈道还在,寂寞的海浪声声,却只有洛美茕茕孑立的身影。
洛美的朋友圈里,湛蓝的海水里,站着她寂寞的影子,一个人的影子孤独地映在沙滩上……洛美来疗伤,来忘却,大海翻卷的浪头里闪过皖声的脸庞,天上悠闲的云朵中,皖声在对着她笑……洛美抓起沙子扬向大海,扬向天空,却迷了自己的眼。
忘记一个人,真的很难。即使他犯了不可赦免的错误,依然,难以从心底把他扒出去。只因为,曾经深爱过。
洛美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竭力让自己入睡。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皖声,洛美的心砰砰跳起来。
这是两人分开后,皖声第一次给洛美打电话。
洛美缓缓接起。
皖声急促的声音穿过话筒,直刺进洛美的耳膜。
“洛美!你在深圳吗?赶快回来!快,越快越好!”
“怎么?”
“你没看新闻吗?台风天鸽就要登录沿海一带!很危险,你赶快离开那里!”
洛美突然笑了。
“没关系,我会保护自己的。”声音里有一丝倔强。
“洛美,你不要逞强。我求你了,赶快离开那里!”
“谢谢你。”洛美挂掉了皖声的电话。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危险比爱人的背叛更能伤害到自己呢?
洛美不怕台风。
她更希望有一场震动与变故,把她所有的过去,都颠覆、埋葬。
5,
台风果然来了。
先是暴雨,接着是风,风雨交加。街上的树木在风雨中被一并折断,有些被连根拔起。海,好像是怒了,吼叫着,翻起巨浪。浪头一次次扑上街头。一声巨大“嘭”响,酒店的玻璃门被拍碎,海水迅速涌进大厅……人们慌乱着,尖叫着,往楼上逃去。
从来没有见识过台风的威力。洛美坐在床上,缩成一团,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她怕,万一房间的玻璃炸裂,划破自己的脸,太惨了。
洛美怕了。她摸出手机,可是不敢打给自己的父母,怕他们操心。
洛美犹豫了一下,播了皖声的电话,一下,两下……直至挂断,皖声也没有接洛美的电话。
缩在黑暗中的洛美,虽然眼角还挂着泪,却从恐惧中生出些勇气来:任何时候,人,只有靠自己!
天鸽过后,沿海城市一片狼藉。
停水。断电。交通受阻。
仿佛历经一场死亡的搏击,洛美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一切恢复正常,洛美飞回北京。
她的事业根基,在那里,洛美相信,自己的未来就在那个城市!
6,
一年后,洛美已经是一家大公司的工程部负责人,有个项目要跟“莞美”合作。
“莞美”,洛美笑了,当初,皖声用两个人名字的谐音注册了这家公司,一直没更名。
“莞美”名字没改,但是公司已经迁址,迁到一家写字楼,租用的办公地点更大,更气派。
洛美被请进办公室,皖声见到洛美,热情伸出的手,停留悬空,不敢相信一样,“洛美,是你吗?”
洛美微微一笑:“没错,晥总,是我。”
皖声的眼睛闪出亮光,忽然又熄灭。
“去年,天鸽来袭,我……后来,打不通你的电话。”
洛美想起自己黑暗里缩在宾馆床上,无助地听着电话铃声一声声响到自动挂断。心里生出些酸涩。那时候,你在那?
“都过去了。”洛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
皖声知趣地停止了话题。
一行人向会议室走去,洛美跟在皖声身后。皖声走路,一点一点,跛得厉害。洛美一眼一眼看向皖声,心里充满疑问。
坐在会议室里的皖声,竭力避开洛美的目光。
一切顺利,妥当签约。洛美故意落在人群后面,没有立刻走掉,而是跟着皖声,回到他的办公室。
皖声似乎有些激动,收拾自己桌面文件时,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相框。相框倒下来,洛美看见自己,静静躺在那里,灿烂地笑。
那是他们刚刚恋爱的时候,一起去爬长城。碧蓝的天空下,洛美金色的脸庞,灿烂美丽。她张开双臂,要迎风飞翔,要拥抱新生活。
秘书进来,给皖声送文件,顺手将相框扶起放好。
“你的腿?”洛美还是忍不住,问了。忍住不的,还有眼睛里流出来的疼惜。
皖声犹豫。
秘书忽然开口。
“洛小姐问晥总的腿吗?去年夏天,晥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驾车去深圳,半路出了车祸。被发现送到医院的时候,时间耽误了,手术效果不好,就这样了。”
洛美耳朵里轰鸣,当年的台风天鸽,跨过时空,刮到她面前,扼住她的呼吸。
7,
重逢的两个人,彼此熟悉,却又陌生。短短一年的时光,仿佛分别了很久,又似乎将人改变了很多。
洛美给皖声夹菜。
“为什么还不结婚?”
皖声苦笑一下,“我现在这个样子,谁还看得上?”
洛美知道,以皖声现在的身价,别说腿跛,就是坐轮椅,也有人愿意扑上来。前提是,如果他愿意。
洛美握住皖声去盛汤的手,“我们,可以再试试!”
皖声眼睛里的火苗一闪,熄灭了。
“我,配不上你。过去是,现在也是。还是别祸害你了。”
“怕了?”
皖声故意笑笑,抽搐的脸比不笑更难看。
“人啊,到一定年龄,就知道了,该认怂就得认怂。”
洛美紧紧攥住皖声的手不放,“那你就在我面前认个怂?”
皖声盯着洛美,眼里溢出晶亮的小星星,良久,点头。
时间是个最有魔力的魔法师,它让曾经非黑即白的人,学会了妥协,向生活妥协,向自己妥协……只要心安,只要能够过得更好,妥协,也未必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