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湖区吃不起大虾

我至今对一周前的那盘大虾念念不忘。

这是我在一个月前的今天写下的话。事实上这篇文章本应该在一个月前完成，那时我还将其定题为“我在湖区吃大虾”，然而直到今天，我才不得不斟酌着纠结着琢磨着敲下每一个字。

我还记得那天灰蒙蒙的天空，早上坐上去往湖区的大巴，沿途大片绿色的原野，胖的像猪的羊，甚至途中还下起雨，一丝一丝那种，没有倾盆大雨，却正好能把一切折射得模糊不清。那大概是我目前为止遇到的最英国的风景了。

在当时，铅灰是沉着，原野是宽阔，羊群是和睦，雨点是沁凉。而现在，是脏兮兮而油腻，是杂乱无章漫无边际，甚至是我最讨厌的下雨天气。

一个月前我还想用文字抒情自由，而现在我只有狂躁和压抑 。

我不知道这是从何而来的感觉。

你有过吗？

当你每天清晨在不得不努力挣钱的起床铃中被叫醒，换上泛旧却仍然将就的大衣，撑着伞穿梭在湿漉漉的暴雨，挤上最挤的那班地铁，衣摆因为蹭上雨丝和他人的伞沿而变得潮湿，匆匆赶着打卡的号角坐在办公室里。或许你勤勤恳恳，朝气活力，加班到天明，却看着熬了好几个晚上颇为得意的方案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或者不幸地一天漫无目的，你望着窗外惆怅的天气，间或打两个哈欠，同样惆怅地问自己，还记得吗，年少的梦，像永不凋零的花。扯淡的花。你想起两天前买的面包，吃了两口扔在桌子上现在已经有点干得开裂，你又想起了大概半个月前兴致勃勃买的鸡蛋和生菜，也不知道过没过期，你还想着双十一冲动下买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要不要退不然这个月又得过得无比艰辛，然后你看到手边装饰精致的手账本从开始的满怀激情，到现在的只言片语。

你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不富有却也不贫穷，有上进心也有责任感，有年轻的资本也还有着努力的勇气，甚至常常能确定比起周边人，你有自己的底气。所以接着然后呢？你告诉自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只要我足够努力。不忘初心，负重前行。然后你发现自己一直坚信的“得到和付出等价”在这里完全不行。你喝着浓咖啡端着黑啤泡枸杞，你一天分三十次刷着微博热搜试图驱散自己的抑郁，然后你觉得不能这样于是毅然决然关闭朋友圈，然后又开启又关闭，你惶恐而不自知，忧郁却不得解。所以然后接着呢？想想过去的自己，你心酸且幸福地想着。

你想着杨绛说的问题就在于想得太多而书读的太少，年纪轻轻还没经历足够的人生说什么看破红尘，你回想着12岁和18岁甚至去年的自己都为不一样的问题兀自伤神，如今不也好好地平淡地过着人生。于是你又告诉自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因为你从不曾苛责他人。你笑了笑振奋了一下然后刷文刷到有人说“中年女人撒个娇就是作，美可以，嗲不行，20岁这样是可爱，40岁这样就是有病”。然后你开始想，12岁的你15岁的你18岁的你想着知足常乐人定胜天只要努力就会慢慢有好结果，换成28岁的你还是这样想那是不是也是有病。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倘若世界以歌吻我，我能给得起什么？

大概就是努力得不到回报，想要的没能得到。

现在的我在湖区吃不起大虾了，不是吃不起，而是没有吃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