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聂隐娘》:对不起,我不想成为历史的棋子

越是乱世,就越容易出现关于游侠刺客的传说,越是乱世,人往往就越生不由己。但很显然,侯孝贤镜头下的窈娘已经不再是唐传奇中的聂隐娘,她不再是一个身怀异术、冷酷无情的杀手,她只是在历史的间隙中挣扎浮沉的普通人。

剑术已成,道心未坚

青鸾舞镜这个典故在影片中出现了两次,一次是聂夫人独自在后花园抚琴时的道白,春光明媚中的她一脸哀恸。另一次是窈娘受伤后磨镜少年给她上药时她突然说起的,忆起幼时公主娘娘教她抚琴,说公主娘娘就是一只孤独的青鸾,一个人从京师嫁到魏博,没有同类。青鸾这个意象,也暗示了影片的主题,人人都是一只孤独的青鸾,求同类而不得,只能在暗中舔舐自己的伤口。

窈娘幼时本和表兄田季安有婚约,但田季安德父王为了赏赐带万人来投奔他的洺州刺史,想让两家结为亲家,阿母又为了以后他能接掌魏博作考虑,遂牺牲了窈娘,让田季安娶了洺州刺史的女儿元氏。窈娘心里肯定有诸多委屈,闯入元家庭院之后被护卫所伤,为了救窈娘性命,道姑公主将其带走了,从此,和表兄之间山水迢迢。

从此,窈娘的命运被改写了。幼时即被道姑公主带走,和父母的天伦之乐早已被岁月冲刷殆尽。影片将窈娘在道观里的成长省略了,但观众仍可通过想象来填补这一空白,从一个孩子,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窈娘在这蜕变之中曾遇到过多少坎坷之事,绝望之时,她一个人又是怎样熬过这些风雨之夕。故事里的大侠们都是从一个废柴做起,或是遇到高人指点,或是摔下山崖,偶食灵丹妙药功力大增,或是跌入山洞,发现前人武功秘笈,于是一统江湖,佳人在侧。可是,没有人知道,然后呢?成为一个侠客是不是就意味着功成名就,意味着毫无羁绊?

从一出场,窈娘就没有笑过,眼里是冷酷和决绝,嘴角是坚毅和刚强。回家之后沐浴,更衣,没有丝毫动容,母亲将玉玦给她时,她也只能掩面哭泣。

影片最让人动容的片段,就是田季安对瑚姬回忆窈七,语调缓慢,灯火摇曳,窈娘在飘动的帘幕之后若隐若现。此刻,双方心里都明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岁月早已远去,那些记忆只能在这种昏暗的氛围中稍稍吐露,以此表示我并没有忘记你,只是过去再也回不去,山高水长,各道声珍重。

也正是因为对过去的留恋,窈娘无法完成师傅给他的任务。杀掉田季安,嗣子年幼,魏博必乱。可窈娘知道,身为魏博的王的田季安,也只是一只孤独的青鸾罢了。庸臣只会唯唯诺诺,以求苟安,藩内已是危机四伏,他也只是空有抱负,又无人能解。

人为什么不能按自己的选择过一生呢?如果是出生决定了命运,那么离开这是非之地,境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和人世的喧嚣不同,影片中所有自然景物的镜头都显得辽阔旷远、宁静祥和,特别是窈娘和父亲借宿的那个小村庄,远山寒水,袅袅白烟,恍若仙境。正如戴锦华教授所说,侯孝贤的影片始终从容、平实,一份尘埃落定的淡泊;书写痛楚与迷惘,却洗尽自恋与矫情的感伤;直面历史与创伤,却仍是有承担的坦荡和从容。

既然不能斩断人伦之情,那就仗剑走天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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