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14

“妈的，我要杀了她，这疯婆子。”澡堂喷头下，唐毅一边洗澡，一边用拳头狠狠砸墙。

“这人谁呀？跟江叔叔什么关系？”另一个喷头下，刘奇一边搓头发一边问。

天使堂的澡堂是公用的，男澡堂是一个平层，里面有七八个喷头。刘奇把唐毅送过来后，因为自己手上也沾了粪水，干脆顺便也洗个澡。

陈美丽不喜欢唐毅，所以也从没来过天使堂，刘奇不认识，不过江立来过天使堂，所以刘奇认识江立。

“她就是个疯子。”唐毅气呼呼道：“她就是江叔的老婆，半个月前，她女儿江梅死了，这疯婆子一直觉得是我干的，把我的东西都扔了，然后把我赶出来了。”

“就是她？”唐毅的遭遇，刘奇当然都知道了。不过以前一直是听唐毅说陈美丽，这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得咋咋舌：“确实是个疯子。”

“今天这事儿过不去了，她不是想弄死我吗？好，不是她弄死我，就是我弄死她，等着瞧吧。”唐毅恨恨道。

“你不会真的想动手吧？这是犯法的。”

“我知道，所以我要想个办法。”

“你想什么办法？”刘奇问。

“下次我就带把刀在身上，她如果要动我，我先不反抗。等她打伤我之后，我就给她一刀，这样我就算是正当防卫，也不犯法。”唐毅道。

“我看还是算了吧，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刘奇摇头。

“你拿不拿我当兄弟？”

“当然。”

“那好。我也不说让你帮我，但这事你要保密，回头如果有人问起来，你也要说不知道。”

“这……”

“这也不行吗？”

“好吧，我不说就是了。”刘奇无奈。

“白叔问你也不要说。”唐毅再次叮嘱。

“放心吧，就算你真的那么干了，我估计白叔也不会问我。”刘奇关掉喷头，拿毛巾擦着身子：“刚才我跟你一块过来时，我听见那疯婆子给院长说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做过什么事。我看院长的表情，好像还挺严肃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做过什么事？”唐毅喃喃自语：“是什么事？”

“谁知道呢。”刘奇耸耸肩：“肯定是院长不想让大家知道的。不过院长这个人……”

刘奇陷入沉寂，唐毅奇怪道：“怎么了？”

“就是小时候吧，我觉得院长真的很好，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其他小孩，还有我妈，都很和善。但是最近我觉得他变了，好像有点冷漠了。”刘奇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其他小孩说没什么变化。”

“可能是你想多了吧。”唐毅道。

“可能吧。”

……

杨云淞开车停到师大家属院的地下停车场，拉起手刹，扭头看后座的陈美丽：“好点了吗？”

陈美丽默然点头：“谢谢了。”

杨云淞苦笑：“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说有打架才赶过来，没想到现场是你。”他故意没提是担心唐毅才来的，因为他知道陈美丽和唐毅关系不好。

“没事，是我的一些私事。”

“好吧。那……江立在家吧，我就不送你上去了。”杨云淞道。

“他不在家，我最近一个人住，他回老房子了。”

“哦，那我送你上去吧。”杨云淞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待陈美丽出来后锁上车。两人进了家门，杨云淞看到家里凌乱的样子，叹口气：“虽然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还有点不合适，但小梅已经走了，你的生活还要继续。”

“小梅都没了，我的生活还怎么继续。”陈美丽道：“我先去洗个澡。”

“嗯，那我就先……”

“你在客厅等我一下吧。”陈美丽道。

陈美丽在卫生间洗澡，杨云淞看着凌乱的客厅，想了想，还是动手把乱扔的鞋子放进鞋柜，把沙发上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洗上，然后又把茶几上的杯子物件都摆整齐，一切归置好后，又稍微扫了一下地面，这才坐在沙发上，处理一些消息。

陈美丽洗好澡，围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客厅焕然一新，愣神几秒。也许是想到什么事，她嘴唇微抿，低声道：“谢谢。”

“小事情，我……”

“我先去换衣服。”陈美丽把湿头发捋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耳垂和脖颈，快速钻进了卧室，轻轻把门合上。杨云淞无奈，看着卧室的门，眼中神色复杂。

陈美丽坐在床边，捡起床头的小镜子照起来，十几年过去，少女般白皙的皮肤依旧紧致，面容也依然姣好，只是眼角多了一丝细微的鱼尾纹，默默诉说着时光。她对着镜子端详许久，放下镜子，摘下右手自结婚后几乎没有摘过婚戒，放在戒指盒里，然后开始换衣服。

等陈美丽终于换好衣服出来，杨云淞再也坐不住，站起来：“我单位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走到门口，正要开门，身后一双纤纤玉手忽然伸出，将他环抱。杨云淞身体登时僵硬，也不知说什么好，陈美丽的头发湿漉漉，搭在他脖子上、脸上，带来丝丝凉意。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天色，就这么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