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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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圣节刚过,兴奋欢腾过后孩子们有些许困乏,还未听完故事就睡着了,看着她们熟睡的小脸,简感叹“白天的小魔头这会倒挺可爱哦,也许天下的孩子睡着的样子都如天使般吧”。掖好被子,简俯身亲亲她们的额头,借着这壁灯的微光悄悄退出轻掩上门。

    又是一天飞逝,白天的忙碌、沸腾,现在终于安静下来,简泡杯香茗,回到书桌,看着叶在水中允吸,绽放,旋转最后静静妥妥地落入杯底。这是茶的舞蹈也是它的芳华。捧起杯,呷一口,清香留于唇齿,飘过舌尖,滑过喉咙,沁入心脾,好生惬意。这份清淡恬适简不油想起苏轼《浣溪沙》里那句“人间有味是清欢”。是啊,这简单的欢愉不正是嘛。若再有乐相伴岂不妙哉?想到这,简抬头目光停驻于书架一隅的老唱机上,旁边角架上的黑胶唱片在橘色的灯下泛着光,柔和而怀旧。滴答滴答,屋外的雨淅淅沥沥已经下了一天了,此刻还在踩着节奏敲打窗棂,恍惚间,唱机里播出肖邦的前奏曲《雨滴》。这是一曲雨中牧歌,音乐在反复循环着一个神奇又清纯的单音-滴答..滴答。今晚是一个降D大调的雨夜。

    简喜欢孩子们入睡以后这段属于自己的夜晚时光,没有白天的琐碎繁忙,可以安静随意写字可以专注自由思考。此时世界静了下来,惟有滴答嘀嗒声此起彼伏,隐隐入耳。芜杂散落的心开始安于一处,似梦非梦。时针不知疲倦嘀嗒摇摆着,时间的马匹漠然驰骋,如轮台九月的风,夜夜吼,声声催。嘀嗒是白驹过隙,行于发间把岁月刻进你我的容颜;嘀嗒是周而复始,是朝朝暮暮重复吟唱着的单调序曲;在嘀嘀嗒嗒中不知不觉我们把一天过了十年然后感叹光阴的故事。静听屋外滴答声,一颗颗雨滴从檐下滑落,在青石上碎裂溅起朵朵涟漪,而后潜入大地,回归终点,积聚等待生命循环的另一个起始。滴答是润物有声的宣告,滴答是前仆后继的执着。雁过无痕却留声,岁月无声却留痕。季节更替,年轮疯长,在这无声的有声里,在某个维度的褶皱里你我被人流裹挟着向前,再向前。无论你是否愿意,时间的车轮疾驰而过,不为任何人停留。屋内温暖的橘色灯光如秋阳照耀,隐约中,简看到自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像一缕金黄的麦穗在麦浪中,被风掀起,呼啸着丢入生命的另一季——秋。

    自古文人骚客不惜笔墨描写秋的浓墨重彩,浓郁静美,简从小痴迷这些诗词:“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空山新雨后 ,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 ,清泉石上流。” 还记得在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年纪喜欢诵吟描写羁旅愁思、凄凉秋景的诗词”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等等。这些朗朗上口的诗文曾伴她走过青葱少年,说到青春年少,简怔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万圣节前一天新闻:金庸先生去世,人们用“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来悼念这位武侠泰斗。这里每一个字都是一个侠胆家国梦,爱恨情愁别的武林故事,先生写了15本通俗与恢弘并举的著作,每一部都是一个江湖宇宙,武侠世界,先生的想象力和文字功底可称“盖世神功”,先生笔下的群侠荟萃你会看到有“姑射神人”的绰约气宇,“竹林七贤”的风流洒脱,“列子御风而行”的凌波微步和飞檐走壁的卓绝轻功,一代宗师无招胜有招出神入化的修行境界,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爱国气魄男儿本色。还会看到古希腊神话里伟大的英雄赫拉克勒斯和希波吕托斯的影子,甚至致敬了大仲马的《铁面人》。仙气飘飘的小龙女,伶俐娇俏的黄蓉,娉娉袅袅的王语嫣,一颦一笑记忆犹新。如今,写故事的人已走,但这些行侠仗义、重诺重情活出筋脉风骨的大侠会一直活在我们的记忆中,故事也会一直讲下去。先生辞世给这个秋天带来一份时光追忆、岁月纪念和生命缅怀。

    走过生机盎然的春,穿过繁花似锦的夏,简来到丰韵静谧的秋。人到中年的简已经进入了生命的秋天,木心先生的《文学回忆录》提到我们常说的那三种境界:起初看山是山,后来看山不是山,最后看山还是山。而尼采也曾用骆驼、狮子,孩子比喻过人的精神的三种境界。生命最初的单纯、混沌、被动,然后自我意识觉醒叛逆与世界冲突和环境抗衡,红尘波折,坚守执念,暮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站着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不是想法里的自己,不是镜子中的模样,不是你有什么又做些什么,也不是你爱谁,谁爱你,而是原本的自己,认识、接纳、感恩,最后气定神闲地和世界温和平静相待,返璞归真,做回本真的自己。简想起柏拉图在《理想国》里提出“洞穴理论”,那些被绑在山洞里的人把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当做真实。一些人跑出了山洞有人因害怕接受这种沉重的真实而逃回洞里,有人留在洞外去探索更广大的真实世界。就如今天在这被信息狂轰聒噪的时代,人们早已习惯被各种资讯绑架,从众附庸,顺服权威,已经没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那个本真的自己被湮没在虚幻的世界里,不再关注和觉察,直到最后不敢面对,害怕接受真实的自己。这难道不像洞中人吗?生而为人多么的幸运和尊贵,宝贵而短暂的一生,却走在与自己逃离的路上,实属遗憾。真正能安心做自己的人在这世上恐怕凤毛麟角,吉光片羽。读过一些书,看过一些风景之后,发现古今中外好的东西,无论是信仰、艺术、哲学,文学,很多精髓都惊人的相似,异曲同工。每一颗良善的心灵都有一点耶稣的影子;世界上美的事物譬如绘画、建筑、艺术、音乐都有一种圣洁的情操;真正的宗教信仰、圣贤经文都是助人修炼、安顿那颗因某种执念而不安,不乐的心。行走在中年如行走在秋日枫林,你珍惜眼前属于你的风景,欣赏每片枫叶,无论是否完美抑或斑驳,你懂得知足并感恩你杯中的份和量。中年更倾心生活的趣味。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谁的梦已不重要,你爱的是那份逍遥,那份诗化哲学的浪漫情趣。中年,生活的画卷已经展开,中年人多少都会感觉负重前行,所以更需要信仰和自己的生活哲学因为有它们就有了思考的方法,就可以在苦难和无常发生时支撑精神和慰籍灵魂。近来简悟到其实秋有点中庸之味。没有春的含情期待,没有夏的炙热狂狷,也没有冬的凛冽戾气,秋安静而丰富,这也正是中年之秋应有的境与态。

    思绪漫无边际飘远,不知何时音乐戛然而止,屋外雨还在滴答下着,屋内时钟在嘀嗒前行,夜已深,秋意浓。感恩节前夕正是瓜果飘香,枫红橙黄橘绿,简思忖着...在这一年好景时一家人去赏秋可好?!

    光阴如雨嘀嗒流过,此篇就叫“流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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