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

婆家眼巴巴地盼望生个孙子,当女儿出生时他们应该是绝望了。

丈夫上班,把我放在婆家做月子,星期天来家看我们一眼。

婆婆没声好气地给我做饭,早上两个鸡蛋,剩下就是面条咸菜,稀饭咸菜。多少年后与同事交流才知道,坐月子要喝红糖水的。

身体虚弱产不出奶,四斤多重刚从保温箱出来没多久的女儿饿的猫一样叫着。

娘家找到猪蹄让丈夫拿来炖了,从不馋肉的我记得,那好像是我今生最想吃的东西了,现在都还记得那碗面条中露出白白的软糯的猪蹄,汤汁竟然是浓稠的白色,奶水的颜色!我贪婪地端起碗,喝了一口,真香,想到吃完就有奶水喂孩子,就兴奋地忘记了夜里伺候孩子的疲惫,有肉吃,真好!

我没吃到第二口!

不是虚构,不是夸张,也不是人为,一块两倍碗大的泥块从屋顶稳稳地砸在碗里。

“看,吃不成了。”婆婆收碗离去。

月子里唯一一次的肉没了。

看着瘦弱的乖乖的女儿,我的眼泪喷涌而出。

女儿那时用尿布,婆婆洗尿布总会嘟囔几句:怎么换那么勤,一夜用那么多!

孩子小,吃的少,出了月子还刚到正常孩子出生的重量,能比别人家的孩子用的多吗?我不知道,也不敢说,还指望她做饭洗尿布,那时,我感觉是欠了她人情的。

我怕欠人情,结婚生孩子没用婆家一分钱。孩子吃喜面,我拿的酒席钱,婆家白赚了客人拿来的一些物品,就当还她伺候月子的情了。

出月第一天,婆婆就告诉我到哪洗尿布,于是平生第一次到村口的小河里洗涮,在这之前,我从没用河水洗过衣物。那时已是三月,我却感到是平生碰到的最凉的水。

那水一直凉到那年的伏天,那年伏天我的手一接触凉水就起水泡,奇痒。

说是过敏,直到现在我接触凉水还是要带手套的。

婆婆从没抱过一次孩子,包括月子里我脖子落枕孩子哇哇哭,她也没抱过一次。

我上班了,她更不会帮忙,说一天都不行。

我春秋季呼吸道过敏,冬季盗汗。

丈夫给他的家人说我更年期到了,那时我才二十多岁,这个毛病一直跟到现在,随着孩子的长大,减轻了许多,竟然能用空调了。

丈夫还要求每个星期天都要陪他父母一起过。我那时也是忙晕了,丈夫只有星期天回家,我就像个单亲妈妈一样工作带孩子,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还要去陪他父母,如果换做现在我肯定不愿意。

委屈自己的后果是增加了婆婆一家人的盛气!

到家女儿喊声爷爷,老头总是端坐在一张木椅上,目视前方,从不看孩子,说声:来啦。

女儿喜欢看他们家里烧柴火做饭,每次都欢喜地拿根柴火填进炉灶。

老头总会拉着一张脸“:你那么喜欢烧锅,也别上学了,在家跟你奶奶做饭吧。”

女儿小时会停下一会,很快又忘记了爷爷那拉达的脸,又兴奋地填柴火。

长大点,爷爷再说,她就不烧了,偶尔眼睛还是撇几眼那燃烧的灶膛。

看到大人包饺子,女儿也会赶紧帮忙,也会遭爷爷几次三番的讽刺挖苦。

女儿不干了,更不想去了,但她爸爸用一堆孝道说词理论,我们一家三口每周只有一天团聚时间,不想错过,我和女儿就忍了。

不做该没什么错了吧,没想到更大的伤害开始了。

那时女儿已上高中,久坐少锻炼,发胖,她爷爷竟然夸张地大喊“:我以为是村头的傻丫呢,还是你,怎么这么胖。”

女儿宽容,默不作声。我也忍着不想与老头争执,背后跟丈夫说,让他与老头说,孩子大了,别这样说她。

“说说怎么了,又没什么恶意,哪那么多事。”丈夫狠狠地瞅着我吼着。女儿流着泪走开了。

这个愚蠢的人,帮亲不帮理,他的父母兄妹无论错的多荒唐,就是他姐姐当面说我们娘俩不好,他也说没恶意,说说怕啥。他从不会说句公道话。

我与他争执后,还是迁就他,没想到,同样的事情很快又发生了。

年三十去他家,吃饭时,女儿只吃碗里的饺子,没敢夹菜,想赶紧吃完离开饭桌。才吃几个,老头又发话了:“少吃点,都长那么胖了。”

女儿放下筷子,默默起身离开。等我看到孩子,她眼睛红红的。

忍让越多,伤害越多。

在孝道面前,这个男人没有公道,没有安慰,父母要杀人,他会帮忙拿起刀子,刀口可以对准老婆孩子,只要父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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