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渐落晓星沉

春山烟欲收,芳菲皆散,夏令时至。

日照的暑热像是迟迟晚些,一日千番变化。清晨带着些许咸涩的凉风,似要长逝入君怀;午后日光热烈地亲吻大地,使人总想窝在阳台,做一只慵懒的猫咪;傍晚的天边,常有缱绻的烟霞影影绰绰,仿佛在与不舍的今日依依惜别。

缺鲜有人看过夜的图景。

天幕暗淡,万籁俱寂,却有半轮明月弯着眉眼,看几颗星星争相闪着光亮。伴你酣眠入梦乡,直至昼夜轮转,等来第一缕破晓的初芒。

犹记儿时,垂髫年纪,回老家探亲的时候,总是夜来无眠,便透过窗户,以一个自以为忧郁诗意的姿态远望月色凉如水,数着满天星斗,寻找那些传说里的牛郎织女星是何面容。

我们总在寻寻觅觅,探索自然,审视人性,穷尽一生去上下求索,却又自嘲一无所获。数万万光年之外,你我只是某一个仰望星空的孩子所见的一点尘埃。而时间流转,空间不住。一如东坡醉于赤壁,感叹生命无常须臾短暂,不得上九天揽月,携飞仙遨游;李淳风穷其一生,行走在寰宇的迷途里,却寻不到最终的答疑。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

自屈子《天问》始,对宇宙、星夜、广寒宫的追索便从未停歇。而今的少年少女,也将星座运势奉为日常行事的圭臬。传自西方的黄道十二宫,以十二区域对人生百态、性情命理,将人文精神融入其中,正应了那段人类意识觉醒的岁月。

而在泱泱华夏,亦不乏星月皎洁,明河在天。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夫四象者,东南西北也。

角亢氐房心尾箕,苍色入境,向东自青龙现首摇洞天;井鬼柳星张翼轸,火过汪洋,向南故朱雀展翅涅槃生。

奎娄胃昴毕觜参,林丛不遮,向西则白虎摆尾跃深冬;斗牛女虚危室壁,卧眠水际,向北望玄武垂头如静石。

黄道与赤道之间广域,昼夜有道,阴阳有理。北极紫薇星居中,井然有序。以一宿作一日,二十八日作一周期,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与西方迥异的是,将浩荡星空,融入自然的骨血,晨更劳作,隔山灯火,万物育人,方可共生。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如是看这世间,英雄长剑,美人柔情,春恨相思少,秋意寥落归,皆仿佛命定一般,因因果果,轮转不灭。

你心中有宁静海,眸中有碧落天,歆羡古树能看尽春去秋来,也感叹蜉蝣朝生暮死的绚烂。却忘了自身本就渺小如斯,待百年归于尘土雨露,万物何曾不是我。

“谁念这天地玄黄,算不到动如参商。”

曾听到这样的歌词,字里行间,最苦不过参商永离。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参商”,便指二十八星宿里的参星与商星,只因星河浩荡,而二者却依然只得此出彼没,永世相隔。宛如传说里那忘川河畔开的妖冶绝美的曼珠沙华。

彼岸花开,花不见叶,叶不见花,生生相错。

那些星宿的故事,依旧这般浪漫旖旎却充满悲情。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一壶清酒一棹孤舟,似乎却忘记了水中繁星只是倒影,梦中清朗,竟不知已长眠天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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