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世人皆知,巍峨秀丽的琅琊山上建有一座琅琊阁,历经百年依旧生机勃勃,到此处求知的人仍然络绎不绝。
琅琊阁后山处有一颗楠木,它和它旁边的梅花树是整个琅琊阁中生的最好的两棵。曾经因为调皮和大师兄爬上过那棵楠树,结果犯了师祖的禁制,被罚抄录《翔地记》二十遍。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敢走近这棵树。
今日,我再一次来到这棵树面前,大概,我是最后一次了吧。十几年的时间,足够让楠木更加蓬勃生长,也足够让一个人生命得到磨炼,心智变得成熟。
“念苏,你来了。”如今师祖的年岁足以登上琅琊长寿榜榜首,看他站在楠木下依旧挺立的身影顿时心生敬畏,却也可以从他如今已雪白的长发中窥探到他的沧桑、他的无助。
“念苏啊,师祖给你讲讲这棵楠木和梅树的故事吧。”
“是。念苏定好好倾听。”
原来这课楠木和梅花树是师祖几十年前从金陵回来时栽种的。师祖在金陵失去了一位挚友,那位好友有自己的意愿,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执着,即使赔上性命也要完成自己的执念。师祖的好友喜爱楠木,名字里又有一个“梅”字,师祖回来后便种了这两棵树,也许师祖是将这两棵树当做是他那位挚友吧,这样也就相当于那位挚友一直没有离开他。
“念苏啊,你也要离开了,琅琊阁如今已经没有多少旧人了。”师祖声音里的颤抖我不是没有听到,可是我留不下。
“师祖,念苏只是暂时离开,父王说等事情平息了,我还可以回来。”
“念苏啊,回了云南,你父王交给你的任务你可要尽心尽力的完成啊。这……也是他的愿望吧,他最期望的就是大梁不再出现战乱了。”
说到最后,师祖已不再与我说话,随着师祖的挥手,我离开了我呆了十几年的琅琊阁。
二
我叫穆念苏,是云南穆府的郡主,自小便被师祖带到琅琊阁学艺。祖父是曾经战功赫赫的镇南王穆青,听祖父说,我的姑奶奶才是真正的赫赫有名。我和兄长的名字都是姑奶奶起的,兄长名念殊,我名念苏,听说是为了纪念一位故人。
我离开琅琊阁回了云南,父王给了我一个任务:协助萧平旌起兵勤王,挫败萧元启的阴谋,整顿大梁边境。
我看着父王严肃而坚定的眼神,想着师祖的嘱托,我重重的点头,兄长镇守南疆,我身为镇南王府的一份子怎可将国家置之度外!
身着戎装,披甲上马,我想,我的人生也许才刚刚开始。
金陵,是大梁的都城,是师祖发誓永远不再踏进的地方,可是我还是来了,萧平旌是我大师兄,与大师兄一同谋事,也是完成父王和师祖的心愿。
“大师兄,念苏来了。”我一身戎装侧立马前,向萧平旌施礼,已是军人便不再行女子之礼。我看到大师兄浮现了欣喜而后又从眉眼间显露出了担忧。
我轻笑道:“怎的,大师兄是嫌弃我女子身份,会耽误了大事不成?”
“念苏说哪里话,我怎会嫌弃你,只是……”
“大师兄,有话不妨直说。”
“只是你一女子,你父王竟放心将你置于这虎狼之地,我们所谋之事危险重重,我怕……我怕照顾不了你。”
“大师兄的情意念苏领了,只是,谁说女子不如男子呢,昔日霓凰郡主不也是披甲上阵,斩敌人于马下吗。”
“是我愚钝了,说起来,霓凰郡主还是你的姑奶奶呢,来,进帐我们再叙旧。”
“师兄请。”
我向萧平旌叙述了如今的琅琊阁,叙述了我刚刚离开的云南,将师祖讲给我的楠木的故事转述给了他。我看到他扬起嘴角,眉眼间尽是满满的志气,意气风发。
早就听闻大师兄的文韬武略与当年的赤焰少帅可争辉月,那位赤焰少帅我没有见过,却也从姑奶奶那里听过。我轻轻的笑着:“从师兄的意气风发中我就能知道,这次,我们必定马到成功。”
萧平旌抬起头,我在他眼神中看到了坚毅,“那就……借你吉言了。”
三
萧元启暗地里与东海国主的舅舅墨淄侯勾结,卖国谋逆。这是我来到金陵后知道的具体情况。
我很是不解,萧元启也曾和我一同在琅琊阁学艺,也一起听过师祖与师父的教诲,他怎么就敢卖国呢!怎么就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毕竟他也是皇族啊,怎么能只为一己私利将国民置于水深火热之中?怎能置天下苍生与不顾?这怎么能是师祖所希望的那个太平盛世?
果然,时间会改变许多东西,人生很难再回到初见时了,因为,最可怕的是人心啊。
萧元启卖国谋逆,失了民心。所以,萧平旌起兵勤王乃民之所向,军队也逐渐壮大。有曾经的长林军士,也有我云南偷偷派来的军士,更有自发加入征讨萧元启的民兵。果然如孟子所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大师兄行军布阵自有他的谋士来出谋划策,而我能做的便是与他一起上阵杀敌,并肩作战。起初,大师兄坚决不让我上阵,可是我岂是那种被保护在温室里的娇花,对我而言,能上阵杀敌,就算受伤了,伤痕也是我的勋章。家风如此,体内的热血因子已经忍耐不住了,我镇南王府之人没有孬种,自然也不会畏惧战场。
看着一同谋事的将士一个个的倒下,我心中是说不出来的悲凉,怎么就会有萧元启这种人愿意生灵涂炭呢,这完全是可以避免的,不是吗?呵!果然还是有些妇人之仁呢。打仗有伤亡本就是常事啊。
逮捕萧元启的时候,他抬头喊我“师姐”,我没有回应,也没有多看他一眼,自从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就不再是我琅琊阁的弟子,也就不再是我的师弟,现在想想,师妹洛华去世之事,我还是怨恨着他。
金陵的漫天乌云已散,阳光再一次洒向这一方天地,一切尘埃落定。
大师兄再次归隐,我也回了云南。我告诉父王我想回琅琊阁,父王沉默着递过一封书信。师祖……仙逝了……
泪水夺眶而出,师祖……念苏还没有回去看您呢,念苏还没有向您汇报这次的事情呢,念苏……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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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双眼,泪水浸湿了枕头。原来是一场梦啊,南柯一梦,在梦中我度过了穆念苏的一生……梦醒,我便不再是那个恣意潇洒的郡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