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对门邻居在自家门框上挂了一枚八卦镜。

跟大家说一件今年过年发生在我家的事儿,觉得用第一人称写实在有点羞耻又有点好笑,怪不好意思的,所以,就借用一下“我有一个朋友”这个梗吧。

我有一个朋友——苏灵。跟她父亲大老王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所以每到过年,回不回家成了困扰她的最大问题,常常临近过年的前一个月就开始纠结、头疼。

这天晚上刚到七点,苏灵接到了姥姥打来的电话,问她今年过年回不回家,姥姥说要是疫情不严重的话,能回就尽量回,趁着过年这几天好好跟她说说话。

要是疫情严重的话,不回也行,在手机视频上看看,也挺好。

话里话外透露着心酸,苏灵听了心一软,当即一口答应姥姥,今年回家陪您过年。

满心欢喜地筹备了一个月,终于等到放假这一天。

当苏灵拎着大包小包站在家门口时,看看自己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心里的热乎气儿一下子凉了大半。

这些东西要被大老王看见,估计又得被他嘟囔着骂上好几天。

虽然知道大老王是心疼她花钱,但也没他这么骂的。

就拿上回来说,苏灵老妈去姐姐家帮忙带孩子,去了三个多月,大老王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

一次群视频的时候,苏灵发现大老王身后囤了好几箱的方便面,当即找代购买了大老王最爱吃的醉蟹运回家,隔天收到后,大老王往群里发了个视频,原话是这么说的:

“十月一都过了,二嫚还买螃蟹寄给我,这么至寒的东西,这是不想让我多活啊。”

隔着屏幕气的她想当场断绝父女关系。

今年见她回家拎这么多东西,不知道大老王又会想出什么新型言语攻击,来刺激她本就不怎么坚强的小心脏。

犹豫再三敲了敲门,苏灵的老妈顶着一张欣喜笑脸开了门,可下一秒就红了眼眶,伸手接过苏灵手上大包小包的年货,赶忙拉着苏灵进了门。

“我爸呢?”

“出去买菜去了,知道你今天回来,一大早就屁颠屁颠地上市场买你最爱吃的鱼。刚回来一趟,嫌菜不够,又出去了。”

苏灵瘪嘴听着点了点头,她觉得有时候老妈就像是个涂改液,总能见缝插针地把她在心里头为大老王过分行为打的草稿涂抹得一片狼藉。

然而再怎么卖力的涂改液,也禁不住大老王在苏灵的底线上面疯狂地来回试探。

不一会儿,大老王拎着两大兜新鲜菜回家,一进家门见着苏灵坐在沙发上刷手机,脸上的笑立马止住了。

进厨房把菜扔给正择菜的苏灵妈,转身去了里屋,很大声地翻动着柜子,鼓捣一会儿见苏灵没反应,气冲冲地走到客厅,拿食指指着苏灵说:

“你,你过来来,来看看门上贴哪个春联好。”

说完,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回了屋。

又是这么一副颐指气使的神情和不容拒绝的语气!

苏灵朝大老王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还是不情愿的起身跟了进去。

“你是写文章的,你来看看这两幅对联贴哪副?”

大老王一只胳膊上搭了一副对联,擎得老高,带着花镜皱着眉细细端详,还念出了声,苏灵在一旁听他一字一字慢吞吞地念着,故意显得自己很有文化的样子,尬得恨不能用脚趾抠出一个三室一厅。

“这幅吧。”

苏灵指了指字少的那副,只想赶快离开这间只有她和大老王两个人的屋子。

“‘万事如意展宏图,心想事成兴伟业’,嗯,好,有志向。去拿剪子和胶带去吧。”

苏灵逃似的离开屋子,转身去找她妈问胶带在哪。

看这架势,大概率是逃不掉跟大老王一块贴春联了,找到剪子和胶带后,苏灵老老实实站在门口,等着大老王。

也不知道是上了年纪,还是怎么的,大老王和陷入循环了似的,手里拿着轻飘飘的对联,一步两回头,不是忘了拿手机,就是打开对联看看拿没拿错。

苏灵站在门口看着大老王来来回回在屋里转悠,觉得自己像个看戏的,只是大老王的表演实在太过尴尬无聊,把她本就不富裕的耐心消耗得马上就要见底。

好不容易等大老王磨蹭完,两人站在大门前,大老王又开始纠结,问苏灵,

“你说直接贴上去把原来的盖住好,还是把之前的揭下来,重新贴的好?”

“揭了重贴吧,辞旧迎新嘛。”

“不不不,左边这是个墙角,对联不能折,去年过年你没回家,就是我自己贴的,可难贴了。今年好了,可以省事点直接盖在这上面就行。”

大老王这话说得看似很平淡,就像简简单单回忆往事一样的语气,可苏灵却在这句话里听出了埋怨她去年没回家的意思。

大老王总这样,对苏灵或者她姐有任何看不惯的地方,不明说。总爱在一个让人想不到的节骨眼上提出问题,等她俩回答完之后,先反驳再翻旧账,磨磨唧唧像个老娘们一样(没有说老娘们不好的意思,这里可以参照《回家的诱惑》里洪世贤的妈妈)。

苏灵懒得搭茬,扭过头想看看对门邻居是怎么贴的对联,心想着,为什么人家贴春联的时候就没这么多事儿。

这一回头不要紧,春联没顾上看,一张做工精致的小八卦镜倒是抢先映入苏灵的眼帘。

在大门上挂八卦镜,还正冲着自己家门口,这得是有多大仇才能这么干啊。

说来也巧,苏灵最近刚好在看一本风水灵异小说,讲的是一个身怀祖传神技的穷小子,为了生计到处给人看风水,顺道升级打怪的故事。

其中有一章就是讲两个商业场上的死对头,俩人住的楼恰好是窗户对窗户,其中一方为了触另一方霉头,就在自家窗外挂了一个紫金吐邪葫芦,另一方发现之后也不甘示弱地在自家窗口挂了一个八卦镜。

这八卦镜本来就有镇宅驱邪的作用,正对着死对头窗口还有把邪气反弹给对家的意思。

脑子里接二连三的蹦出这些关键信息,把过年的喜庆气氛冲的一干二净。

苏灵回过头看了眼正踮脚若无其事贴对联的大老王,琢磨着这小镜子的作用大老王肯定还不知道,要不冲他那个点火就着的暴脾气,还不得把邻居家给拆了。

在大老王卖力的表演中对联终于贴完了,苏灵跟着大老王心事重重地进了家门。

屁股刚沾沙发,大老王又晃到苏灵跟前,提出一起下楼杀鱼的建议,苏灵以胆子小见不得杀生为由拒绝了,大老王只能骂骂咧咧,自己一手拎着鱼,一手拎着盆和菜刀下了楼。

苏灵贴在门边,仔细听着大老王下楼时故意发出的沉重脚步声,还有楼下防盗门的开启声,确定他已经到达楼下之后,立马开门,偷偷拍了一张对门邻居挂在大门上的小镜子,转身回家又用百度识图和淘宝分别搜了一下,最后确认那玩意儿就是八卦镜无疑。

一股无名邪火直冲苏灵天灵盖,要是她自己也就算了,这大过年的,下午还得把姥姥接家里来。

老人都八十多了本就禁不起折腾,这触霉头的东西正冲自己家,万一对老人有点什么影响……

苏灵不敢再往下细想,起身去了厨房,跟正择菜的老妈说了这个情况。

谁知老妈听完,脸上表情瞬间变了,嘴里念叨着:“我就知道,他们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灵仔细一打听,原来是之前老妈去给姐姐带孩子的那段时间,邻居为了取暖囤了几袋煤堆在一楼楼梯口,来回往楼上搬煤的时候,经常拖拉一地煤渣子,事后又从来不打扫。

大老王为了大家的公共环境,出于好心自发地替对门邻居打扫了几次,可邻居不但没领情,还一如既往地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时间久了,整个楼道都被煤渣造得乌烟瘴气,上楼梯步子稍微重一点,就能拍出一走廊黑蒙蒙的粉尘。大老王忍无可忍,气冲冲地拍门找邻居理论。

“当时你爸语气是重了一点,肯定就是那次,对门就记上仇了,之前听楼下的说对门那个男的是个建筑工程师,干这行都得懂点风水,肯定是他挂的。”

“还语气重,他又骂人家了吧?”虽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可苏灵心里生出来这股邪火却不知道该发到哪。

“他们家人心肠也太坏了,我去给他摘下来去。”

苏灵妈说着就要往出走,被苏灵一把拽住,不耐烦的给老妈科普,前段时间刚从那本灵异小说上学到的冷知识:“这种镜子你摘是没用的,得跟人好好商量,人家自愿摘才算数。”

“可对门今年回老家过年了,人都不在家,跟谁商量去啊。”

眼看还有几个小时就过年了,要是大年三十的触了霉头,这一整年都甭想过好。

可偏偏越是在这种节骨眼上,越是会出岔子。每年都是这样,次次出事儿都离不开大老王!真快被他烦死了!

苏灵气得要发狂,这时突然想到,那本小说里好像有破解这种风水的办法。

进屋打开手机,翻到电子书的那一章,粗略的看了一遍,果然找到了化解方法——在自家门上挂个开口葫芦,葫芦肚子大,开着口的葫芦能把所有不好的东西全吸进肚子里。

苏灵擎着手机,像是找到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一样递给老妈看,苏灵妈看完长舒一口气,不就是葫芦么,咱家有的是。

年前苏灵的姨妈不知道从哪弄了好几个葫芦,本来是想切开当瓢用,没成想关键时候还能派上这么个用场。

苏灵妈挑了颗顺眼的葫芦进了厨房,没几分钟出来后,手里的葫芦尖头处被砍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开口葫芦”就这么被制作好了。

时间紧迫,苏灵也顾不上在意这些细节了,不由分说地拿上葫芦就要往门口挂,刚要出门被老妈拦住了,

“你是小姑娘孩儿,这种东西不要碰,还是我挂。”

看着老妈踮脚在门外挂葫芦的样子,苏灵鼻子直发酸,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为人父母,妈妈和爸爸的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娘俩这头刚捣鼓完,大老王上楼沉重的脚步声就响起来了,还没到门口,就听大老王在门外嘀咕:“在门上挂个葫芦干什么。”

接着又是一阵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大老王端着一盆鱼进了家门。

苏灵恶狠狠地盯着大老王,刚在一直窝着的那股邪火,也在肚子里化成一支箭头,瞄准了大老王的方向。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对门邻居门上的八卦镜真起了效果,干坐了一会儿,苏灵开始觉得头昏脑涨,腰部也发酸发冷,动一动还咯吱咯吱响,瞅了一眼厨房,进去估计又要被大老王追着骂,索性一甩手回屋躺着去了。

积攒了一年的疲累像泄洪一样袭来,压得苏灵睁不开眼。

感觉过了很久,模糊之中听见老妈在喊“吃饭了”。

苏灵挣扎着想起,可这会儿脑袋跟灌了铅似的沉重得抬不起来,加上暖暖的被窝也在死命拽着刚刚舒展开的四肢,苏灵决定放弃挣扎再躺一会儿。

“你妈喊你几遍了?回来就知道躺着,赶紧起来吃饭!”

大老王的声音由远及近刺激着苏灵的耳膜。

再一睁眼,大老王已经杵在门边,眯缝着眼,拿鼻孔一下一下地喘粗气,像是下一秒就要进到屋里干上一架。

要按平常,大过年的说什么也就忍了,可当下,苏灵身上的筋像被拧成了麻花一样,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别扭。

过往的种种委屈也开始涌上心头,苏灵接着闭上眼,倔犟地回怼了一句:“不吃,腰疼。”

“腰疼?你这个腰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回家就开始腰疼?有病就赶紧去治!”

“我为什么腰疼你不知道吗?当初在我姥家过年,要不是你喝醉了,借着酒劲把我抱起来往炕上一摔,我能落下腰疼的病根吗?”

苏灵带着哭腔发完牢骚,手脚并用翻了个身,背对大老王继续躺着,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喘气声,之后再没听到什么响动。

没一会儿,苏灵感觉像是有人进来轻轻给她掖了掖脖后的被角,又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迷迷糊糊的苏灵做了个梦,梦里有只手一直不停地摩挲她的刘海。

根据触感能判断这是只很粗糙的手,还带着股舒肤佳香皂的味道,手掌贴着脸颊,头发被拨动的感觉越来越真实。

苏灵一睁眼,发现姥姥已经躺在她身边,一脸慈爱地看着她笑。

“怎么不吃饭?”姥姥见她清醒之后,心疼地责怪。

“昨晚收拾行李到两点多,今天一大早又赶得六点钟的高铁,太困了。”苏灵解释着,把胳膊搭在姥姥肚子上使劲抻了个懒腰,接着整个身子佝偻住,往姥姥身边顾雍。

姥姥轻轻拍了拍苏灵的脸,把苏灵往怀里拢得更近了点,自己也闭上眼睛,“回家了就使劲睡,把之前欠的觉都补回来。”

大年初一,吃完早饭,大老王提议全家去附近公园转转,那儿人少空气又好,老太太多晒太阳还能预防骨质疏松。

全家人热热闹闹出门时,苏灵下意识地看了眼对门邻居的门框,发现八卦镜不见了,回头看了眼自家门框上的小葫芦还在。

到了公园,趁老妈落单的空档,苏灵偷偷拽住老妈问怎么回事。

老妈听完也是一惊,皱眉想了一会儿,瞥见蹲在一颗树下给树拔杂草的大老王,抿嘴一笑,冲大老王方向抬了抬下巴,“没准是你爸干的。”

“他手怎么这么欠?那玩意儿咱们摘了没用!”

“没事儿,他八字硬,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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