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夜

  外面飘来了一阵阵饮酒的猜拳声,打乱了自己本就是烦扰的思绪,然而这还并非是自己所厌恶的,自己所真正讨厌的是这清冷的夜,躺在床上自己是不愿的,极容易犯困,和衣坐在凳子上,双腿便不自觉的感到寒气逼人。

  虽然与冬日相比,天气已经转暖了许多,然而于己而言,这气候仍令自己感到不适,尤其是在这无聊的夜晚。

  前夜突然下起了雨,虽不似夏夜般大雨滂沱,然而作为春天的第一场雨,我在屋子里,亦是能感觉到他那猛烈的气势的。天明打开窗子,道路很是泥泞,深浅的水洼一个挨着一个,本不愿下楼的我于是又在屋子里蜷缩了一整日。

  昨夜刮起了大风,我能听到风吹杨树叶的哗啦啦声,声音很是响脆。风顺着窗子的缝隙钻了进来,扯着散开的玻璃纸呼呼地响,我没有制止,这样清寂的夜,有这样的响动作陪,内心不至于无聊和恐慌。风吹刮了一夜,到今晨还没有停止,拉开窗帘,白杨树依然在摇摆着枝干,晃动着新生的黄嫩的叶子。好在地面被吹干了些许,走上去,应该不会带起泥巴,这该死的路。

  妻子说,我们应该出去走走。出去走走?我望望这清明的雨地和风声,心生十二分的不愿意,然而口头上依然说:

  “好吧。”

  不多时,远方的一个亲戚便打电话约妻子去洛阳游玩,妻子问我是否要去,我回绝了。如果有独处的机会,我是万万不愿错过的。妻子离开后,我于是又获得了一段独处的时光。

  望了望窗外,相比昨夜,风小了许多,阳光照在嫩绿的杨树叶上,泛起金色的光。依然没有下楼的决心与勇气,并非真的没有决心和勇气,而实在是没有什么新鲜事吸引我值得我走出屋外。一切外在的事物,仅凭我的想象力便能触及,实在不值得我兴师动众,亲自操办。

  除了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便是坐下来翻看一些闲书。

  近来在看《近思录》,思忖道:以前的书算是白看了,只追求文辞华章,全不顾文章义理,自己所谓的义理,也仅是自己粗浅的理解。拿《论语》来说吧,这是自己顶喜欢的一本语录,今天看来,我对其理解与揣摩仅处于表面,完全没有从深入的角度去理解。究其原因,一是读书少导致的缘故,二是缺少读书上指导。譬如,儒学真传断失于孟子之后,中间隔了一千几百年,到了北宋五子之时才又从新连接上,朱熹对儒学做了整理与总结,然而朱熹对儒学中的错误见解直到明朝的王阳明时才得到纠正。

  朱熹是谁?不就是那个提倡“存天理,灭人欲”“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封建腐朽么?王阳明是谁?不就是那个可笑的唯心主义哲学家么?

  我相信,当你了解一点历史事实和哲学事实的时候,你会对自己如此的被误导而痛心疾首。

  如果一个民族的历史是一面镜子,需要我们时时回顾,反观我们自身的话,那么一个民族的哲学就是这个国家的灵魂,需要我们时时静下心来,静静揣摩,审视我们此刻的肤浅。像人一样,我们常常在意我们的外表是否漂亮而忽略了我们的灵魂是否深刻。

  儒学在孔子那里被称作仁学,在孟子那里叫做心学,在程朱那里被称作理学,在阳明那里唤做良知之学,名称不同,谈论的本质是不变的,那便是心性之学,即为人处世要保持本心、保持本性,进而做到事事尽心尽性。

  既然这些道理我们都懂,为什么我们还要读这些书籍呢?那是因为,道理我们都懂,一做事就都忘了。为什么我们会忘呢?那是因为我们修养不够。修养不够会导致我们什么事都感觉懂,其实什么也不懂。因此我们要多读书,涵养性情,进而明白事理,增长智慧,过平和人生。

  读《近思录》时才增加了一点自己的阅读常识,譬如读四书之前最好先读《近思录》,读五经之前先读四书。于是便形成了这样一条阅读顺序:《近思录》、四书、五经。四书阅读依然有内在的逻辑:《大学》、《论语》、《孟子》、《中庸》。

  我们再次注意下这样的一条阅读顺序:《近思录》、《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五经。前面提到过朱熹,他在“格物致知”这个儒学本源问题上出现了一些偏差,后来王阳明做了纠正,因此如果我们不了解王阳明的致良知学说,直接从《近思录》阅读下去的话,我们很容易沿着朱熹的思路去理解儒学,会出现一开始理解就有偏差的现象。因此读《近思录》,读儒家古典哲学,我的感受是先读心学的代表作《传习录》。

  读《近思录》时,难以置信的是程颢、程颐这两个人在儒学的发展过程中竟起着奠基人如此重要的作用。我更吃惊的是,二程这两个历史名人就在据我二十公里的田湖两程故里度过了他们的余生,去世后就埋葬在我的家乡伊川。北宋当年,全国四方学子拥挤洛阳,来程门朝拜求学,那盛况如今被荒凉所替代,实在是令人唏嘘和感慨。

  夜,已经很静了,饮酒的猜拳声早已止息。推开窗子,远处的几点灯光还在闪烁,我打算呼吸下春风吹拂下的夜的气息,然而,除了清冷还是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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