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河流冲刷着记忆的鹅卵石,每拾起一个都有不同的花纹。
我一直想写一写儿时的事,为自己,也为以后的子孙们。不管是有趣的事,还是让我难过的事,每一件都是我成长道路上的能量石,给我的成长带来无限的能量,那一颗颗的能量石都被岁月的河流打磨出不同的花纹,被时间侵染出五彩的颜色。每拾起一颗都会放出奇异的色彩,也映出了五彩的记忆。
童年忆事(一)
我的小斑鸠
文/米粒
(一)陪我上学的小斑鸠
两个高高梳到头顶的牛角辫,随着一蹦一跳的脚步节奏,在头上一晃一晃的。红扑扑圆圆的小脸,小鼻子的两边镶嵌了两颗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不停的骨碌碌左顾右盼,小嘴里哼唱着:“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上身穿一件的确凉小花袄,一条浅绿色的裤子,一双黑条绒的方口小布鞋,身上斜挎一个小花书包,这是一个去上学的小女孩,头上还飞着一只小斑鸠,小斑鸠时不时的落在小女孩头上,肩上。她偶尔打一声口哨,不管小斑鸠在哪里,都会飞回来,落在她伸出的小手上,然后她再把小手一扬,小斑鸠就又扑闪着翅膀飞向空中。小斑鸠就这样陪小女孩上学,小女孩在走进教室前,朝小斑鸠挥挥手,跟它说:“回家吧。”于是小斑鸠就在教室门前盘旋一下飞走了,小女孩就走进教室上课去了。这个小女孩就是我,那只飞走的小斑鸠就是我当时最好的朋友,是我养大的第一只小鸟,也是我此生唯一的一只鸟宠物,也是我心中挥之不去的念。
(二)小斑鸠到我家
这只小斑鸠是在我六周岁时,我的小叔叔在山坡掏鸟窝掏出来的。他本来想掏几个斑鸠蛋解馋,可没想到却掏出一只刚出壳不久的小斑鸠,他拿回家来想喂猫。正好我看到了这只小斑鸠,它光溜溜的肉红色身体有三四厘米长,大肚子站了绝大部分,两条粉色小细腿如细细的火柴棍似的蜷缩着,两个小翅膀像尖朝下的小三角形贴在大肚子的两边,小脖子里面都能看到黑青色的大血管,小脑袋如大拇指肚,一对小黑眼睛高粱粒大小,眼皮一睁一闭的没有精神,嘴边呈嫩黄色有些宽,只是前面有一点浅褐色的喙尖,它浑身有点颤抖。我看着它这个样子,不觉有点同情,心想把这可怜的小鸟喂猫多残忍啊,于是我就求小叔叔把这小鸟给我玩。小叔叔答应了,把小鸟给了我,当我用小手接过小鸟时,它那软软的有些热乎的小身体,由一层薄皮包裹着,身体里面可看到根根的小血管,我真怕稍一使劲就把它给捏坏了。我小心翼翼的把它捧回了家。
(三)喂养小斑鸠
我找个小铁笼,在铁笼底铺上一层稻草,也弄成圆形像鸟窝,从此这个小铁笼就成了小斑鸠的新家。可是我不知道小斑鸠吃啥,怎么照顾它,只好求助妈妈。妈妈对我的管教是自由式的,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比如小偷小摸,故意欺负人打架等,不管我们干啥妈妈都不反对。这次养小斑鸠,妈妈还挺支持的, 她告诉我小斑鸠吃谷物,偶尔吃点小虫子。妈妈让我用小酒盅泡一点小米,说小斑鸠太小要吃软点的小米才好,跟养小鸡一个道理。喂小斑鸠可是个细心活儿,小斑鸠嘴又小又软自己是不会吃小米的,我要把它捧在手里,妈妈小心的掰开它的小嘴,把小米填到它嘴里,等到它闭着眼,一伸脖子把米吞咽下,才喂第二口,第三口,喝水也是要把小嘴掰开,向里滴几滴水,等它伸伸脖子把水咽下才放心。幸好小斑鸠不能吃太多,要不然喂它还是很累的活儿。小斑鸠很聪明,只过两天后,再用手碰它发黄的小嘴,它就张开小嘴知道要喂它了,以后给小斑鸠喂食,打扫鸟窝鸟屎的事全有我包了,妈妈不再管,她告诉我“自己揽的事自己负责,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就自己做。”
小斑鸠在我悉心的照顾下,竟然一天天的长大了。它几乎每天都有变化,在一周之内肉肉的小身上就长满了灰褐色的小羽毛,小嘴也变得坚硬了。自己学会了啄米吃,尤其喝水特有意思,我把水倒在手心里,它就用小嘴顺着我的掌纹铲水喝。为了训练它听话,我给它起了个名字“灰灰”,我每次喂它前都会打口哨,叫它的名字,让它知道到吃饭时间了。聪明的小斑鸠训练几次后,它就知道我一打口哨,或者一叫灰灰,就知道是在叫它。有时我要是忘了喂它,它也会自己找我要吃的,很有特点,它饿了就用小嘴啄我的手心,渴了就顺着我的手掌纹铲。
(四)小斑鸠学飞翔
它长的可真快,等到十二三天时它就长出丰满的羽毛,变得非常漂亮了。浑身灰褐色的羽毛,一对黄豆大小的黑眼睛,青黑是的喙,乍一看好像一只鸽子,仔细看看就发现它有颈羽,白色呈斑点状,像给它围上一条美丽的围巾,腿和爪是红色的,腹羽也是有些红色,走起路来挺胸扬勃儿分外精神。听妈妈说小斑鸠这样大该学会飞了,看来我要想办法教它飞翔了。
一开始我在院子里让它学飞翔,我把它放在手里,让它飞。它喉咙里发出有点像布谷鸟叫的咕噜咕噜声,在我上掌上,胳膊上,肩上跳来跳去,不管我怎么说“飞啊,飞啊”,它就是不飞。我又试着把它放在手上,我上下晃动我的手,它有些害怕,跟着上下晃动翅膀不由自主的张开了,有点欲飞的样子了,这样几次之后,我一狠心用手把它抛向了高空,它不由自主的展开翅膀煽动起来,它真的飞了起来,尽管这次它飞的不高,只是绕一圈就飞回到我肩上,我高兴极了,它好像也显得很兴奋,咕咕叫着。我一次又一次的把它抛出,它一次比一次飞的时间长,飞的高,最后它飞了好几圈,都飞得我看不见了,我很着急,真怕它飞跑了不回来了,着急的打了好几次口哨,它才飞回来。鸟就是鸟,自由与天空就是它们的追求吧。
小斑鸠飞得越来越远,越来越高。我可以带它一起出去玩了,每次我出去玩时,它就在我头上飞来飞去,偶尔落在我肩上歇一会儿,它从不远飞,即使飞得比较远时,只要我一打口哨,它就飞回来。慢慢的它敢自己飞出去玩了。记得它第一次飞出去玩时可把我急坏了,它在早上午九点左右飞出去的,到中午喂它食的时候它没有回来,这是第一次,我想它是不是跟别的野斑鸠飞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焦急的朝天空打了好几次口哨,都没见它的影子,急的快哭了,妈妈安慰我说:“鸟也需要伴儿啊,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惊喜的是当太阳快落山时,它飞回来了,落在家里的晾衣绳上,咕噜咕噜的朝我叫着,好像在向我道歉,又好像在喊饿。我赶紧把米倒在手心里,它扑棱着翅膀飞到我手上,贪婪的啄起米吃,看来是饿坏了。等它吃完米,我一把把它抓在手里,把它关在鸟笼里,生怕它再飞了。我开始教训它:“记住以后不能飞出去那么长时间了,不能飞太远,要是不小心被猫,被老鹰吃了怎么办。”它咕噜咕噜的叫着,好像听明白了似的,从那以后它很少飞出去那么久,都是一会儿就回来,或者是跟我一起出去玩,或者是在黄瓜架上蹦来蹦去找几只小虫子吃。
(五)勇敢的小斑鸠
小斑鸠还非常勇敢。一次它正在窗台上跳来跳去的玩,邻居家的小猫看见它,把它当成猎物了,突然猛的朝它一扑,把我都吓得一跳。幸好小斑鸠机灵,一跳躲过去了,等小猫想再次扑向它时,它飞起来了,飞得比较高,突然俯冲下来朝小猫就啄了一口,小猫“喵”的一声给吓跑了,那样子真有点老鹰的勇猛。它还飞着追了过去,我赶紧打口哨把它叫回来了。它飞回来落在我伸出的手上,伸着脖子昂着头,咕噜咕噜的朝我叫,好像在向我炫耀它勇战小猫的事。我用手抚摸抚摸它的羽毛,夸它“真勇敢,以后小猫不敢欺负你了。”小斑鸠好像听懂一样,转着圆溜溜的小眼睛,朝我张了张翅膀,又飞出去玩了。看它在空中快乐的飞翔,我心里踏实了,敢与小猫斗了,我再也不担心它会被猫吃了。
还有一次,一天晚上我正在灯下写作业,突然啪的一声,一只大毛毛虫从屋顶落下,正好落在了我的作业本上,吓得我“哎呀”一声惊叫,赶紧跳起来,看着长着浑身黑毛的毛毛虫吓得不知怎么办。小斑鸠就在我书桌上玩,它也听到声音了,一看到是个毛毛虫,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它蹦跳着过去,小尖嘴一啄,一伸脖子就把毛毛虫吞进了肚,然后咕噜咕噜的朝我叫好像说“别怕,有我”,我惊讶的看着这一切,没想到小斑鸠这样勇敢,还能保护我了。从此我更加喜欢我的小斑鸠了。
(六)粘人的小斑鸠
时间一晃就一年多过去了,小斑鸠已经成了我家的一员了,也成了我和其他小朋友的玩伴。可我要上学了,不能经常带它出去玩了。但从我上学的第一天开始,它就一直陪我飞到学校,我一放学回来它就晾衣架上等我,我一到家就飞到我的肩上,咕噜咕噜的叫,好像在问我“你干什么去了?怎么那么久啊?”每当我做作业时,它都会陪着我,在我作业本旁来回的踱步,我要长时间不理它,它还会撒娇,就在我作业本上踱来踱去,我要用手摸摸它才行。要是我嫌它捣乱,把它关笼子里,它故意咕噜咕噜大声的叫。真是即烦人又可爱。
(七)小斑鸠的离别
就这样不知不觉,小斑鸠陪我度过了快乐的一年级,在我上二年级时,夏日的一天中午放学回家后,我没看到小斑鸠,就问妈妈小斑鸠是否飞出去玩了。妈妈告诉我今天上午,她看到小斑鸠脚上缠了一根线,她本想给它解下来,可它不太听妈妈的话,老是蹦来蹦去的,这个固执的小斑鸠,在它眼里除了我它绝对信任,对其他人它还是不太信任的。也难怪,毕竟人类伤害过它们,要不是我觉得它可怜,也许它早就喂猫了。信任的取得是在彼此相处中建立的,别说不同类就是同类间能完全彼此信任也难啊。
由于它不太信任妈妈,所以当妈妈好不容易才抓住它,给它解下线时一不小心碰了一下它细小的腿,当把它放开,看它走路一瘸一瘸的,咕噜咕噜的叫几声就飞走了,一直到我中午放学回家它也没回来。我一听小斑鸠腿受伤了,非常担心连午饭都没怎么吃,怕它出什么危险。就这样下午课我都没什么心思上,满脑袋都小斑鸠受伤一瘸一瘸的样子,怕它被野猫吃了。
下午一放学我就急急的往家里跑,看看小斑鸠回来了没有 。结果让我大失所望,它还没有回来。吃晚饭时它还是没有回来,我哭了,晚饭也不想吃了,心想小斑鸠一定是死了,腿受伤了准让老鹰野猫什么的给吃了。妈妈安慰“没准小斑鸠遇到了同伴,贪玩忘了回家了。没准一会儿就回来了”,我真希望妈妈说的是真的。可一直到很晚,小斑鸠还没回家,我很难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小斑鸠一定不会回来了,可我还是开着灯等它。正在我难过的时候,突然窗外有咕噜咕噜的叫声,小斑鸠飞回来了,从窗户里飞进屋,落在我枕旁咕噜咕噜的叫着,我赶紧伸出手,它在我手心轻轻啄着,它一定饿了,我赶紧起床喂它米给它水喝,我生气的问它:“你到底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它好像要告诉我一样,咕噜咕噜的朝我叫,可我还是不懂它到底去了哪里。不管怎么样只要它回来就好,我看它自己进笼子睡觉了,我也就放心的睡了。
第二天起床我发现小斑鸠已经飞出去玩了,这还是它第一次这么早飞出去呢,我想它一定是又找伙伴一起玩了,也没在意。可是我没想到,自从那天它飞走后再也没有回来。也许那天晚上它是来跟我道别的,听妈妈说那天一大早,她听到小斑鸠在窗外咕噜咕噜的叫声,还听到几声猫叫。我以为它被猫吃了,可是我把院子里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见到它一根羽毛。我又在心里燃起希望,也许它没有被猫吃,只是在外面贪玩忘了回家,总有一天它会回来的。于是我就在每天的期盼中,过了一天又一天。可最终也没有把它盼回来。那是我第一次经历了离别,离别真是让人难过,也让人成长。
(八)小斑鸠给我的感悟
随着岁月流逝,经历过岁月河流沉浮的我,对于聚散离别已经淡然。我理解了人生就是聚聚散散的单程旅行,每一处的停留都会遇见不同的人与物,都会留下一段难忘的时光,就像我可爱的小斑鸠一样,它已给我的童年添加了一抹亮色。一切相遇是缘起,相处是缘续,离别是缘散,没有什么人或物会一直陪着你,宴席再大总会有曲终人散。我们只有在现实与希望中度过。
现在每听到布谷鸟的啼鸣,我就想起我的小斑鸠,每看到天空中飞翔的小鸟,我就想我的小斑鸠此刻,也在某地的空中快乐的飞翔。感谢它曾经在我的生活中出现,给我一个不一样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