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

        夜深了,村口的最后一盏路灯灭了。罐子村的黑夜,黑得静悄悄,静的可怕。清醒的人睁着眼睛想要在这黑中找到一个定点,却跌进了无尽的黑中,越想要探寻,却被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

        这一晚的小丁,失眠了。许是白天睡得太足了,到了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一遍一遍刷新着微博,热搜前几尿性不改,清一色明星的家长里短,小丁简单浏览了一下,算是知道这个事了,日后不怕聊天没有谈资。再刷热门新闻,这几天最热门的便是乐清二十岁女坐顺风车被奸杀事件了,不论是微博还是微信公众号或是QQ新闻或是网页推送,那个二十岁光景笑靥如花的女孩子,以及那个马赛克依旧挡不住猥琐气息的男子,这两张脸通过媒体的热情曝光,深深印在了小丁的脑子里,至少这几天是的。某一种罪恶如果被撕开了一道小口子,流出来的东西是源源不断的,粘稠如精液,鲜艳如处子血。滴滴群聊天截图、空姐被杀案再度被公众从废弃的记忆中拾起,各部门约谈滴滴,评论里清一色下架滴滴,小丁看着,却无法给出一个鲜明的立场,这一切带给她的只有如黑夜般深不见底的恐惧。黑夜已经走到一半,小丁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根神经突突的跳,胸口也有什么东西堵得慌。该睡觉了,小丁想,不然可能会猝死。

        闭上眼睛,脑子里的那根神经还是突突的跳,深呼吸,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气,好一些了,身体在不断的放松,二十岁风华正茂的女生、似笑非笑的滴滴司机、污言秽语的文字、大水里漂浮的一头头死猪、水中的红色房顶、烧的面目全非的二十岁男孩、纹身龙哥砍人反被杀…..一张张图片拂过,像是放电影一般,毫无逻辑的一帧又一帧,又好像都有那么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能再刷微博了,明天要卸载掉,这是小丁堕入黑夜的最后一个想法。

        醒了,屋里进贼了,小丁的第一个想法,因为她被一个很重很重的东西压着身子,不敢睁眼,奇怪的是进贼了为什么没有声响,这样想着壮着胆子睁开了眼,眼前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身子还是怎么也动不了,小丁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手去开开关,快碰到了却够不到,再用力一点,碰到了开关却怎么也按不下去,又忽然意识到自己还躺在床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压床。可是该怎么化解呢,我会一直这样吗,会不会醒不过来了,醒来的时候不会就瘫痪了吧,伴随着这一个个想法,小丁又堕入了无尽的黑暗。

        隔壁蔡大叔拿着一张纸眼神空洞,蔡大婶摔了家里所有能发出声响的东西,正坐在地上哭闹。这是咋的了,闹离婚的节奏,可是印象中的蔡大叔和蔡大婶虽然称不上村子里的模范夫妻,却也不是会离婚的人呐。小丁小心翼翼地问:“蔡大叔,你和婶子咋的了?出啥事了?”蔡大叔和蔡大婶却是没看到小丁一般,一个在呆一个在闹。小丁试探性地抽出了蔡大叔手中的纸,一看,法院传票。得,蔡大叔惹事了,小丁心里有了数,但却诧异蔡大叔这么老实巴交的人怎么会?再仔细一瞧,我的个乖乖,向银行借了10万块钱没还,担保人给还了,这会担保人起诉蔡大叔了。这事小丁越想越觉得怪,蔡大叔是个泥水匠,平时老实忠厚,钱不多但也不至于到欠的地步,最近也没听说蔡大叔家出啥事啊。正想着呢?隔壁孙大婶过来了,一进门就关严实了门,再把在地上的蔡大婶拉起来,蔡大婶马上哭诉了起来,小丁从蔡大婶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大致了解了真相,原来这大叔是帮小桥边癞头在银行贷了十万块钱,癞头的朋友虱子作保,现在期限到了,银行多次来催,癞头每次都给蔡大叔打马虎眼,蔡大叔没法子,只能赖着,想着反正不是他一家这样,孙大婶家,还有村口的王二叔家也给癞头贷了款,那就大家一起耍赖呗。蔡大叔抱着这样的心理。可偏偏担保人虱子急着往银行贷款,于是便还了钱,现在掉过头告了蔡大叔一状。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疑似“离婚”的闹剧。“这算个什么事啊,我们又没用这钱,凭什么要我们还啊,我们都是靠血汗一分一分赚的钱,这10万块钱凭啥要我们还啊”蔡大婶又哭喊了起来。“还不是爸爸所谓的朋友情,兄弟情”房间里传来了小蔡冷冰冰的声音,“事到如今了,你们还在听癞头忽悠,还相信他能摆平,他能兜住这事”声音虽然冷,但小丁还是依稀听出了一些恐惧。看着平日里热情的蔡大婶,这般的撒泼打滚,小丁的心里像被什么狠狠揪住了一样。小丁知道,这件事的结局,无非两种,一是癞头良心发现,二是蔡大叔家吃哑巴亏,还了这一笔款。法律,真的能明辨是非吗?蔡大叔家真的该还这一笔款吗?有人会说蔡大叔识人不明,自食恶果,可是你又能想到你的发小,曾经口口声声的兄弟会给你这么一份“大礼”吗?对于人性,我们要保持多么谨慎的态度,才能够独善其身?小丁怀着这样的疑问,踏出了蔡大叔家的门,深吸一口气,人都说乡下空气好,今日看来也是污浊不堪呢。

        黎明来了,对面的猪肉摊又在“碎尸”了,梆,梆,梆,一下又一下还挺有节奏。小丁站在窗口,看着老丁的电瓶车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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