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与雅

下午闷热，傍晚果然下了雨，雨丝乍起忽止，仿佛初习钢琴的小朋友生了气，将零乱的音符随手搅成碎片飘落一地，却顿时罢手不弹。应是梅雨要来了，本该称为霉雨的，江南数十天烟水迷离，好象万物都要濡湿到发了霉。从前的人家大多备了水缸，雨季正好接些天落水，若是得了些明前雨前的新茶，用这天落水烹茶最妙，木心先生称之为梅水，赞其甘滑比山泉尤甚。五月时分梅儿黄，故南人亦叫黄梅天，总算不用霉雨这等庸俗字眼，虽是由俗生雅，但该发霉处依旧发霉。江南一到雨季，便是天地重回混沌，即便无雨时也是烟气蒸腾，水雾把天地人重新熔为一炉，虽雅却不可耐，愁的是无干衣可替换，虽俗却又可爱，爱一城五艳六色的雨伞，让匆匆过客都入了清明上河图般的画，亦令清冷凄苦的天气变成微微热闹的喜气。陶潜有诗云，淡柔情于俗内，负雅志于高云，世间人物于这俗与雅是分不开了，古人既将风雅颂并存，当是知道，风俗之美亦是文雅，俗与雅与祭祀之文皆有同一种好，皆有生活真实的纯正。甚好，俗世的风雨原来可以无伤高云雅志的，梅水烹茶听梅雨，且由着霉归霉，梅归梅，美归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