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第一章：疑云

2020年的北京异常寒冷，陈强只想逃离没有暖气的厕所，他讯速地站起，猛地拍下抽水马桶的转柄——只听见“咔”的一声，马桶内部发出了连续打呼噜的声音，水不但没有冲走，反而开始越积越多。陈强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提好裤子，蹩脚地将水箱盖掀开：果不其然，注入阀门断掉了，水不断地从潜流管漫上来。“日。”陈强只好将一只旧牙刷塞到水箱里，卡住阀门，总算是暂时止住了水。马桶是用不了了，现在又是疫情期间，连叫个工人都得等到年后了。陈强庆幸自己的家就在工作旁边，只能去研究所解决肠胃生理问题了。当初自己毕业的时候幸好找到了天文台隔壁的工厂改造的廉租房，虽然成了领导让他加班的借口，但自己乐于待在天文台，毕竟家里也就自己，怀柔这边也的确没什么热闹的地方，星空倒成了他每日的慰藉。

陈强披上大衣，戴上了口罩。这一整个冬天他都保持着同样的作息和路线，从二楼的公寓下来，沿着旧食堂的走廊一直走，到拐弯处出口出来后只要过一个身子的距离就到了天文台的后门，总共暴露在室外的时间不超过一秒钟。和往常一样，整个研究所里空荡荡的，局里延长了春节假期，同事们都还没有从老家回来，自己是特地给老领导请示提前上班，申请了射电望远镜的使用权限，毕竟望远镜平时假日的时候也都开着，只是现在自己能调一下瞄准的方向。所里的设备平时都很紧张，各种研究的排期都很满，也只有放假这段时间陈强能抽空用一下，而假期因为疫情延长了，使得陈强有机会对更远的星空可以有长时间的观测：这次，他瞄准了猎户座参宿四。

唤醒电脑后，陈强看到了屏幕上昨晚观测的数据：参宿四的亮度和昨日的数据没有变化。很显然，参宿四剧烈的亮度变化事件已经过去了。他把过去两周的参宿四亮度变化锚在图表上，能看到清晰地折线图。陈强皱了皱眉头，因为眼前的图表不拟合任何天文亮度函数。

陈强写出了他能想到的所有理论上的可能性，但都一一划去：亮度变化幅度极大，但没有周期性，不是新型脉冲星。亮度变化很迅速，在两周内经历了巨大起伏，但速度有没有快到瞬间的地步，所以不是超新星爆发。如果是恒星异常聚变，那根据其质量，这种聚变能提升的亮度是有限的，毕竟通过恒星质量可以求得聚变黑体的最高热量，远远低于观测的亮度。更荒唐的是，参宿四在颤抖着忽明忽暗后竟然恢复了原来的亮度，好似无事发生过！

陈强咬着笔帽，皱紧了眉头。在他看来，这背后一定有新的发现。尤其是猎户座亮星事件已经铺满了新闻，但没有一个国际天文组织给予明确答案时，他知道所有人都在夜以继日的研究其背后的原理，而隐约间，他有些不好的预感。毕竟2020年地狱开局，事情可能还没有抵达最糟的时候。

重新看往折线图，经过了上千次的探测给出的点阵相连，它是如此的优雅顺滑。亮度的起伏不慌不忙，但又像股市一样突然下潜。直到一周前，一切归于平静，参宿四的心跳终于停歇了。如果说这颗恒星的开始和结束都维持着同样的质量和亮度，说明能量没有剧烈损耗。如果不是恒星本身发生变化了呢？整个过程太像太像有东西遮挡住了恒星，使它忽明忽暗。但遮住恒星只会让它在原有基础上更暗，而这里正好相反，恒星反而更亮了。陈强摸不着头脑，他拿着笔，不断地在眼前晃动，反复遮挡住演示器下发光的LED灯。

突然间，一个亮光让陈强的眼睛微微一闭。他缓过神来，原来是灯光从圆珠笔的透明按钮处穿过了，因为圆柱状的透明塑料形成了一个透镜，让光在那一瞬间聚焦在了陈强的虹膜上。

陈强猛地把自己拉回到工作桌前，开始将射电望远镜的命令更改为红外波段，探测需要时间，他知道当明天自己回到这里时，将揭晓一切的答案。而这轻轻一瞥，拉开了人类生死存亡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