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的三角板

      今天生活的物质丰富程度真是几十年前的人无法想象的。

      我整个小学阶段，都惦记着红卫路二七路交叉口那家长春副食品商店。五年级开始在城里住，从铭功路回家，路过老坟岗，路过人民公园南门，走到郑州最洋气的那个路口，看到大戏院无感，看到百货大楼无感，却总想进副食品店逛一逛，徜徉在琳琅满目的副食品商店里，闻一闻香甜的空气，瞅一瞅五颜六色的糖果点心，心情那叫一个愉悦。

      曾经几个同学凑钱，一分一分地凑，买一根绿白相间的铅笔糖，和直尺一般长度，和铅笔一样粗细，用透明带花纹的长条形塑料纸包裹，拧开一头的卷曲，拨开最上面一层，露出翡翠色的圆柱头，用舌头轻轻舔，那个酸爽，至今记忆犹新。我们买这个的唯一原因是它便宜，店里实在没有比这又冷又硬的铅笔糖更廉价的食物了。趁别人吃的功夫，我回过头，看一眼柜台里的青蛙软糖，价格标签上0.15的数目分外刺眼。

      长春副食品商店隔壁是一家文具店，我也经常光顾，账单从柜台顺着天花板下的铁丝飞到收款台那一下，爹妈的一部分工资分分钟进入那个抽屉，不过去那里购物是需要父亲给专款的，铅笔橡皮本子或者尺子圆规量角器专款专用不容半点闪失。

      四年级刚学角度，老师要我们带三角板和量角器，我却没有带。老师让我站起来，问为什么没带？我用浓郁的河南话说，吃留里了。老师很生气，问我什么味儿的，我说，客软客甜，还带点酸。做题时，我用印着北京饭店的铁皮文具盒划线，衬着课本上标好角度的图画角，凑合蒙混过关。回家免不了挨一顿骂，我有心理准备，那青蛙糖，反正已经进了嘴里，买糖的钱，自然本该买三角板的。

      锃亮的铁丝上少飞过一页账单，少年的嘴里多了一点味道。挨完骂，喝着甜汤吃着馍馍，父亲把一个纸夹撂桌上，我打开一看，一副三角板、一个量角器，虽然磨得很花，但棱角分明刻度清晰不影响使用。父亲说，这个肯定不甜也不酸，你尝尝，就是有点旧了。我心想，爹经常给我讲的欧几里得，恐怕也没我这待遇。

      晚上打开作业，把所有凑合出的图形，重新画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