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庭乐队
老杨是赵构在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专门给人看古董的。赵构时不时会从他老爸那里顺走一两件古董,然后找老杨给鉴别一下,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老杨今天要参加朋友女儿的婚礼,饭店离赵构这不远,顺便过来看看。
老杨是那种很平凡的中年人,稀疏的头发抹得锃明刷亮,腆着肚子,平时穿着和老婆一起去街店讨价还价买来的t恤和休闲裤,皮鞋刷得雾蒙蒙的,有一两套名牌西服撑门面,戴咖啡色镜子,说话干练,像发了点小财的生意人,也可以说他是政府机关里的一个小科长。
其实老杨很不简单,他是中国地质大学第二批还是第三批毕业的大学生,主修考古。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几乎个个身怀绝技,老杨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如果他一直在他的专业走下去,今天打捞“南海一号”什么的我们肯定能从电视上见到他,可惜老杨没顶住90年代下海大潮的诱惑,本来以为靠一身本事能像螃蟹一样横行无忌在赔了几次之后变得像王八一样缩手缩脚,他赔钱在赵构看来完全是自找的:他抛弃了自己的专业跟着俩福建人倒腾手表。
2000年以后他才又做回本行,开始搞收藏、帮人鉴定古董,月收入不稳定但勉强算得小康之家了。他因为跟赵构相熟所以只从鉴定品里抽百分之二的提成。
老杨递给赵构一根“玉溪”,赵构把扇子放在茶几上接过然后凑上去点了火,没等搭茬,老杨的眼睛就已经盯上那把扇子了――一把春秋时期的古扇对一个有着深厚考古功底的人吸引是不自然就有的。他随手拿起扇子,然后就像被揍了一拳似的佝偻起腰,一手脱下眼镜像要钻进扇子里似的。
赵构赶紧一把抢过来别在腰上,打岔说:“破扇子,有啥看的?”老杨把他两根烟熏得发黄的手指指住赵构的鼻子:“你给我!”赵构注意到他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把金童的扇子掏出来在空中抛了两下,用开玩笑的口气说:“你不会以为这是一把古董吧?”
看来老杨最终还是被赵构迷惑了,他擦着额头上的汗,自嘲地笑笑说:“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你怎么可能有春秋时期的东西呢?虽然样式和质地都很像,不过一点氧化反应也没有,是我看走眼了。”
赵构把玩着扇子,假装不在意地问:“如果真的有一把春秋时期的古扇,能卖多少钱?”老杨扶了扶眼镜,用调侃的语气说:“如果春秋的东西经你手卖出去,不管卖给谁,你都犯了法,如果出了境,我这辈子怕就见不到你了,国家规定1795以前的古物严禁出境,你算算春秋离1795是多少年?”
赵构说:“咱们就是说着玩,你给报个价嘛。”
“这么跟你说吧,英国佳士得拍卖会上一个明朝的花瓶可以卖到1500万英镑,当然那些幕后操作暂且不说,在香港,一把乾隆御制配刀可以拍到4000万港币,乾隆本人见没见过这把刀不说;一把拿破伦使用过的镀金配剑折合人民币是5000多万……”
赵构插嘴说:“如果是道教始祖老子使用过的子……”
老杨瞟了赵构一眼,站起身说:“不跟你扯淡了,我得走了。”
老杨走后,赵构盯着金童的扇子直发愣,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要换成硬币,也不知道能把我砸死多少次……
其实赵构又不傻,早就想到即使是金二傻同学身上最见不得人地方的一根毛,理论上也能算文物,但也隐约觉得拿这个做文章有风险,老杨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不说犯法不犯法的,如果真要流到国外去,不用等千年赵构现在就直接千古罪人了。作为“龙门客栈”的总经理,瞒天过海趁人之危赚点小黑心钱是可以的,但怎么说小时候学校也包过电影《圆明园》,起码的公民操守还是有滴……
中午钢铁她们只有20分钟的吃饭休息时间,平时都是赵构关了门去找她一起在街上随便吃点,今天就让她往回带一斤包子,钢铁风风火火赶回来时,哮天犬正津津有味地看《动物世界》,钢铁跟他点点头算是招呼了,然后就赶紧找个板凳坐下看,让她吃饭,她说吃过了,看会电视得马上回去,电视演的是春季动物交配时插播广告了,钢铁站起来,跟哮天犬说:“胖子,下午我回来你告诉我结果啊――”
赵构最汗的还不是这个,哮天犬他居然用一口倍儿地道的赵忠祥版普通话说:“好的,你很罗嗦。”
赵构把隔壁一直在研究玻璃的金童拽到餐厅这屋吃包子。目前这两个人都还没有给赵构造成太大的尴尬,金童比较傻,对于好奇的事物他已经羞于开口问,这屋里的东西足够他自己研究半年的,哮天犬是带着一种放纵的心态的来享受生活的,对一切新鲜的东西保持着欣赏和难得糊涂的态度。
赵构现在最怕的是犬哥和金二傻哪天忽然明白过劲来,知道他俩被老刘涮了,会不会先拿自己出气,尤其是哮天犬知道我背地里一直管他叫胖子之后。
赵构把他们俩换下来的衣服压在了衣柜最底下,一年之后得让他们一件不少的都带走,坦白一下,之所以不敢拿它们换钱最大的担心是怕惹祸上身,据小道消息国际上贩卖古董的黑势力并不比贩卖毒品和军火的差多少,假如卖出一把春秋扇子之后很难不被厉鬼缠身,而光靠赵构手中的这块板砖,估计是凶多吉少。当然,还得“很罗嗦耶”地说一句,赵构也是真的不愿意中国的宝贝流失到境外去,而且,建议大家只记住这一点就行了。
金童的那把扇子被我擦干净以后放在了放杂物的抽屉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
钢铁这周上早班,即上午10点去,下午4点下班,其实要差不多5点才能走,如果是晚班那就是下午4去,晚上要11点以后才能回来。上晚班钢铁从来没要求我去接她,到不是因为她长得很“警戒色”,钢铁家在铁工校宿舍,她从小跟铁路上的孩子打打杀杀长起来的,属于“江湖儿女”,她上初一那年就冲小白脸老师吹过口哨,倒霉的是她在吹口哨之前并不知道那是新调来教他们英语的,幸运的是小白脸并没有听见,倒霉的是他们班主任――一个老太太听见了。钢铁上了好些年的学就学会两句诗:梅花香自苦寒来和任凭风吹雨打去。
所以她对赵构的狐朋狗友都能诚心接纳,今天她提了一大篮菜,洗了一条黄瓜掐了一半递给哮天犬,自己嚼着另一半说:“最后怎么了,黑背没把京巴怎么样吧?”
哮天犬已经通过电视一下午就弄懂了电话和汽车的用途,后来赵构还告诉他电视剧是怎么回事,他很惊奇,问为什么明明知道都是假的还看,这只能说这跟他看狗狗美女蹦解闷是一样的。
金童已经找到了他的最爱――一只破旧的半导体收音机,这个头脑简单的傻瓜一直以为那里面的声音是被囚禁起来的小人发出来的,他一下午都在试图和里面的人交流。
身边有这么两个人,赵构觉得很有必要给钢铁打打预防针,赵构把钢铁拉在水池边,假装帮她洗菜,说:“那俩哥们反应有点跟不上。”还特别很委婉地告诉她,“跟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钢铁说:“那个大个跟你好象差不了几岁,胖子顶多40多。”
赵构挠着头说:“搞摇滚的,一直没什么人捧,刺激得脑袋都不大好使了。”
这么一说之后,钢铁立马明白了。赵构暂时没敢告诉钢铁这俩人要在这住一年。
饭做好以后,钢铁在饭桌上问哮天犬:“胖哥贵姓啊?”在赵构解释了什么意思之后,哮天犬爽朗地说:“饿叫啸天。”钢铁眼睛转到金二傻那时,他灵机一动,抢先说:“我叫金童。”
钢铁愣了一下之后哈哈大笑:“真的很有创意,你们的乐队叫什么名字?”
赵构额头汗下,赶忙替他们回答:“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