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里蔓延的故事——读契诃夫《草原》

涌动于草原的浪潮般无尽而绵长的思绪与隐痛，默默地冷淡地观望着草原的来客，似乎要窥见每个灵魂背后的伤。

契诃夫的《草原》读起来总觉有种压抑的重，一个个人物的出场，一张张脸孔里写不下的过往，都成了故事的谜底。那些现实中挣扎的小人物的悲凉，就像那张犹太女人给那个小男孩的蜜饼，在暴风雨的肆虐下成了模糊的一团，最终祭了一条狗的五脏庙。似乎，每出现一个场景，每讲述一个故事，都藏着无尽的说不出的痛。

一、生活之痛

在底线挣扎的草原居民，养着一大群孩子的家庭，把房子让给女婿住自己租房子的妇人，自己辩解因为穷而做起强盗营生的百姓，那些卑微的灵魂，无暇透视自己的苦境，只在外部的力中寻一点生的慰藉。但这种慰藉很多时候也不过是一点希望的幻影，如那个像祥林嫂般不断重复在暴风雨之夜留在草原的家人不要被雷击中的妇人，沉沉的牵挂和无力的忧伤，都凝聚在这个最虔诚地愿望里。

然而，负重的生活却未使他们的善良蒙尘，简单却热情的招待，激动至流泪的爱的迸溅，让那些脏、乱、破的屋子有了圣堂的味道。咀嚼的苦，流溢出芬芳的人性的香气。

二、生命之痛

那个总喜欢讲可怕的故事的老人，那个总嚷着自己脚痛的老人，于他而言，更深的痛是生命之痛。故事不过是麻痹，是怯懦的无法正视自己真实精力的一种逃避。那火中被烧死的妻子儿女，如何能不成为一种魔咒？午夜梦回，寂静的寂寞的寂寥的夜，如今有谁能知？他的故事里，总会让那个好商人得救，而得救的原因都是因为那个和马同住的贫苦人，晚上总会无法入睡，于是，努力救了他眼中的好商人。这种故事本身又何尝没有一种寓意？一种另类的救赎。很有意思的是他的痛脚，那个痛点的痛意的减轻，竟然是在一场暴风雨之后。如此看来，暴风雨的宣泄的力量中似乎有些抚慰伤痛的效果。莫如淋漓地释放。

三、温情之光

当然，除了痛，还有温情的光柔柔地笼在心头。那个冷淡而又操心的舅舅，那个博学的神甫，都以自己的方式投注给亲人爱的暖。说到冷淡，似乎文中冷淡的人不少，失了对生活的热度，或者放弃了做梦的可能。这种冷淡，与那草原上出现的茫然地注视着一点红的状态不同，冷淡亦是一种情绪，而茫然则已是空心。

还有那个幸福到无法承受以致生出痛苦的新婚男子，他的炽热的爱，给这片草原涂上了一点亮色，让冷寂中有点灵动跳跃的火。生活需要这种点缀，或者说，是生命需要一点焰火。

四、愤怒之伤

几次挑起周围人的怒火，让小男孩也因他而感到在水中游泳是一种极大幸福

的体验代之以觉得水失去了那么大的魅力，本觉得香甜的食物失去了味道。这种心理变化，理同鲁迅《社戏》结尾处的妙笔，不过一个是爱屋及乌，一个则恨乌及乌。

可是，这种与人格格不入的易燃的怒火，不过是掩盖心底的伤。于是，他告诉男孩打自己一顿吧，无法调和的怒背后是无法承受的伤。作者没有言明，然而何须言明？草原上多少带着笑的痛，带着怒的伤，带着泪的苦，甚至在蔑视他人中摇晃的难为人知的辱，都埋进那无际的草原，蔓延出一个个故事，留给昨天。

而属于小男孩的新的生活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