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学习第175天，8.9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弘毅乐学书院之学妹读经

一字一句读《论语》，第175天

原文阅读：

8.9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译文讲解：

孔子说：老百姓，可以让他们跟着走，却不必要让他们知道这样做的理由。

启发思考：

        这句话很有名。历代做注解的人，意见很不统一。杨逢彬在《论语新注新译》中，翻译为：“老百姓，容易让可以使他们照着我们的道路走去，难以让他们知道那是为什么。”

        有人用这句话来佐证古代帝王采用的愚民政策，认为这是鼓吹“愚民”的。但杨逢彬经过严谨的考据论证，认为并非如此。因为，在当时语言中，“可”除了单独使用，只表达客观可能（说话人认为可能、能够那样），不表达主观意志（说话人认为应当、必须那样）。他认为，“主张”愚民，是“以今律古”，是拿“可”今天的意义去理解《论语》。

        由此，也再一次提醒自己，学习历史的时候，尽量要避免用现代标准去衡量当时的人和事，而是努力回到历史的具体情境中去理解判断，与此同时，分析体会哪些观点理念对今天的我们有所帮助。如果把这句话理解为孔子对民众的轻视和看不起，其实是脱离了具体历史条件的解读，也是对孔子的一种曲解。

        纵观古今中外，可以发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思想与实践并不少见，也值得我们去深思。 

      先看个历史故事，商朝的国王盘庚要把都城迁到一个叫“殷”的地方去，但很多老百姓都不同意。当然，盘庚很坚决，在几次三番解释、训斥甚至威胁之后，老百姓才勉强跟随了他。显然，由于许多重要的决定事关重大，要保证行动的顺利完成，确实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内情。只能由少数参与机密的人知道其中的奥妙，事后成功了众人才明白，皆大欢喜。除了盘庚迁都，类似这样的事例，在历史上和现实生活中并不少见。

        当我们切己体察这句话时，试试把自己代入普通民众而非君子的角色，感受可能更深刻。我们会发现，社会的运行时刻离不开管理与被管理，权威与服从，引领与跟随，制定、改变与遵守照办。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决策判断的时候，或者发现别人的办法比自己的好的时候，服从权威可能是更优的选择。

      关于如何理解和引领民众或社会群体，现代的群体心理学的研究也提供了一些令人有所洞见的视角。在群体心理学的开山之作《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中，作者古斯塔夫·勒庞第一次明确提出了“群体”概念，并且第一次揭示了群体的心理特征。

        首先，勒庞明确“群体”这个概念，是指必须具有某种心理一致的人群，才是所谓的“群体”，也就是勒庞所说的乌合之众。群体心理学的研究提出：当人们有了相同的心理诉求，就有可能形成群体。比如最典型的闹事的足球流氓、炒股的股民，就是例子。

      其次， “群体心理特征”是低智商、高自信、情绪化。当人们一旦聚集形成乌合之众，他们的表现会与个人迥然不同，更不是“人多力量大”、不是“群策群力”，不是智慧叠加，而是会出现智力下降、易于冲动和自信倍增的集体心理特征。

        比如说，球迷闹事——本来目标是希望自己追捧的球队能获胜，但因为双方球迷的对抗冲突、甚至大打出手，比赛的结果不重要了，球迷之间的斗殴反倒成了最后的结果。群体是奔着一个明确的目标而去的，但实际上最后却很容易跑偏。不过，有高度组织化的人群则是集体，如学生、企业员工、军人等，并非“群体”，不具备这些心理特征。

        尽管勒庞对他关注和研究的群体充满批判和怀疑，但他还是比较客观地指出，群体的行为不能用简单的道德批判去评价好坏。一个被动员起来的群体，前一刻可能还在为争抢一个名号进行血腥的厮杀，后一刻可能就会为保护一个孩子的生命而无私奉献。

        可以说，群体本身没有对错之分，它的特点只是易于被引导和操控，而且它行动的后果是威力巨大的。所以这个问题的关键，就是群体的领袖要把群体带向何方。按照勒庞的研究，群体当中的领袖，必须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一个能够提出断言的人——通过对断言的不断重复，以及情绪的感染，去引导群体。这些研究对于我们理解民众、理解群体、理解社会组织和管理，都提供了富有启发的解释。

      最后，我们再回到《论语》，对于孔子这句话的理解，也试着至少从两个方面去理解：一是从个人和群体的人性特点（或说心理学特征）视角去体察，二是从国家管理或社会组织行为的视角来分析。这样，我们可能会获得更多的体会和见识。

备注说明：

古斯塔夫·勒庞，法国著名社会心理学家，群体心理学的创始人。医学博士出身，但他在种族学、社会学、社会心理学等诸多领域都做出了开创性的研究。其代表作《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不仅是社会心理学领域里程碑式的著作，也是被普通读者阅读最多的社会学经典之一，对现实社会和政治发展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乌合之众》出版于1895年，至今已被翻译为十几种语言，再版将近30次。这是古斯塔夫·勒庞凭个人研究兴趣写成的书，但却开创了一个全新的研究领域：群体心理学。在《乌合之众》问世之后的一百多年中，围绕这本书的争议和批评一直从未停止，但却无法掩盖其智慧的光辉和深邃远见。书中的一些结论和预言，也为很多历史实践所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