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小米饭(散文)

妈妈的小米饭(散文)

文/高传博

快过年了,随着年味越来越浓,我更加想家想念妈妈,想念妈妈做的小米饭。

北方主要农作物是谷子、玉米,我的老家先锋乡位于松花江畔,广袤的黑土地上盛产着五谷。记得六十年代在生产队的时候,家乡大片种植谷子,小米是谷子碾出来的米。就是谷子经过加工脱壳有了一个新名字叫:小米。我从小是吃小米饭喝小米粥长大的,对于小米有一种渗透到肌肤的情感。小米粥养人,妇女生孩子,第一顿饭吃的必须是小米粥和煮鸡蛋,为的是补身子,养血,下奶快。

往事如昨,我的脑子里又重新浮现出一幅清晰的画面,在广阔的田野上。一个人赶马拉的怀耙,用怀耙把垄豁开,后面跟一个踩格子的人,脚挨脚把新翻出来的土踩实成,这样做,有利于保墒,使谷子出全苗。后面紧跟的是有多年种地的老把式背着“点葫芦”,一下一下地敲打,把谷种子均匀地散落在踩好的格子上,最后那个人扶拉子培上土。这还不算完,还必须用马拉的辊子压一遍才行。种谷子是最费时,费力的农活。播种谷子必须要四个人。

几天以后谷子渐渐抽出嫩芽,慢慢长成几寸高的秧苗。那时天不亮妈妈就起来,来到田间,我那时也就四五岁的样子,早上四点多钟,听到妈妈起床的声音我就吵闹着要跟妈妈去田间,早上天气凉,妈妈用棉袄把我包起来,在谷地里薅草幷将多余的秧苗拔掉,保持每颗苗子有半尺的株距。薅草前,先将我在干活的那条垄上抱出十多米,然后回来薅草,听妈妈说蹲一会腿就酸痛,蹲不住妈妈就趴着薅草。薅谷子是最累人的活,男人干不了,都是妇女的活。谷子苗和草同时生长在一起,必须用手一棵棵把谷子苗周围的草拔掉,还要把谷子苗留成拐子苗。这个活全是蹲着薅草,一天薅谷子下来,累得人们腰酸腿痛,晚上上炕都要拽猫尾巴了。有的快嘴大嫂说了:“认可生犊子,也不薅谷子。”下雨天过后,赶忙施点肥料,以保证秧苗能够茁壮成长。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中,这些绿色的小生命,真的变化很快,秧苗渐渐长高长大。

谷子要三薅三趟,也就是薅三遍,再趟三遍地。在谷子快成熟的时候还要拔一遍“谷莠子”,保证谷子的纯度。谷子成熟了,割谷子可是力气的活,一般壮老力都感觉吃力。我曾经割过一天谷子,别人割到了地头,回家吃完了饭,我还没有割到地头。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打“酥”。

两个多月以后,谷子终于吐出沉甸甸的谷穗子。快要成熟的谷穗子的娇羞地低着自己的头,像是将要出阁的姑娘一样,美丽妩媚。田野里呈现出一片金黄色的世界,在轻轻的微风中,谷子们摇曳着摆动着自己婀娜多姿的身姿,似乎焦急等待人们的收割。

谷子成熟了,在场院里打下新粮,为了能让谷粒尽快变成小米,都要在自家的火炕上把新谷子炕干,潮乎乎的谷子被铺到炕席下,被热乎乎的火炕一烤,没两天就干到可以碾米的程度。炕谷子苦了炕上睡觉的人,潮气熏得让人难受睡不着觉,早上起来,裸睡的人,身上都是谷子咯的坑。谷子干了以后,送到碾房去,把马或者毛驴带上蒙眼,拉着碾,一圈圈转,小米就出壳了,用扇车子把糠扇掉,金黄黄的小米就等着下锅了。

小米饭好吃,养人。那个时候,农村里几乎家家中午都是小米饭,就跟现在吃大米饭一样,很少有换样的。没有电饭煲,做小米饭是大锅捞的饭。先把水烧开,再把淘好的小米下到锅里,烧沸几个开之后,见小米已经八九分熟了,就用笊篱捞到盆子里,然后放到锅里的锅叉上(一般是炖菜的锅)蒸。大约蒸二十分钟左右,香喷喷的小米饭就可以出锅了。当年,种谷子都使用农家肥,没有用化肥的,所以,小米饭“黄洋洋”的,肉透透的,在大门口就能闻到香味。捞过小米饭的米汤,稠乎乎、黄灿灿、甜丝丝的,比现在的牛奶还好喝。

在我的记忆中,在我的生命中,小米饭一直伴随着我的成长。过去妈妈把谷子碾成小米后,每天清晨,妈妈总会在锅里多下一把小米,等小米煮到半生熟以后,妈妈用笊篱把小米盛进盘子中,放在小笼里和馒头一起笼起来,顷刻之间,一缕缕蒸汽从锅里冒出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那时候,农村十点才午休放学回家,妈妈把小米饭摆在桌子中央,小米饭的清香沁人心脾,不等放下书包,我和弟弟妹妹们急不可待地拿着筷子,扒拉到自己的小碗里,狼吞虎咽,一扫而光,连碗底也舔得干干净净。也许是由于当年物质条件差,也许是由于饥饿的缘故,许多年以后,我长大成人,离开家乡,再也闻不到那和妈妈一样的小米饭的清香了。

还记得炎热的夏季来临了,妈妈总会熬上一锅绿豆小米粥,妈妈把熬好的小米粥,凉在案板上。我放学回家了,跑得满头汗水,端起盘子一阵猛喝,绿豆小米粥,既解渴,又解乏,又降暑。中午去学校时候,再灌上一瓶子,下课活动时间能继续享用。

寒冬腊月,雪花飞舞,妈妈总会熬上一锅稠糊糊的小米汤,我放学回来,脸冻的发紫,小手冻的通红,我们全家都坐在热炕头,围在一个小方桌上,端起一碗小米粥,暖暖自己的小手,碗里的蒸汽驱除了我身体上的寒冷。喝起小米粥,甜绵绵,滑溜溜的味道。那种味道至今定格在我的记忆中,感觉温暖。那种浓浓的氛围,更是我成长路上,最温馨最幸福的亲情纽带……

在夏天,天热的时候,把小米干饭用新打出来的井水一泡,拔凉拔凉的,配上黄瓜蘸大酱,多热的天也会感觉凉凉爽爽。

现在,我去吃早点,总忘记不了喝一碗小米粥,但是怎么也喝不出妈妈做的小米粥那特有的那股清香。有时和好友特意去农家饭庄和粗粮馆吃小米饭,但是怎么吃到嘴里总是感觉有些欠缺,不如母亲做的小米饭那样沁人心脾,让人口齿留香。没有家的味道,更没有妈妈的味道。我告诫自己不要忘记是家乡小米饭把我养大,更不要忘记我的妈

妈,父老乡亲和那片黑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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