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 II 女儿啊,爹成全你

01缘起石头伢子

话说,太行山南麓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叫石头伢子村。村东头有家卖跌打损伤的膏药铺子,招子旗猎猎迎风,上写五个大字:关一绝膏药。

主人叫关凌风,五十开外,中等个,黑红面庞,连鬓胡须,为人面善见人总是和颜悦色。年轻时闯荡江湖,见过一些大世面,后来,逐渐厌倦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尔虞我诈,于是,毅然退隐江湖,结婚成家。根据多年琢磨实践熬制出一种专治跌打损伤的膏药,无论陈痕新伤,只要贴上他的膏药,立马症状减轻很快痊愈。自从推到江湖后,深得武林人士青睐,因此,药铺生意久盛不衰。

关凌风的老伴三年前撒手西去,撇下一女,名叫关秋月,年方二八,生得眉清目秀,仙女一般。老关把女儿视作掌上明珠,父女二人凭着这门绝活相依为命,日子倒也过得安逸。

两月前,父女上山采药,救了一位衣衫褴褛被毒蛇咬伤的女子,据女子自己说,因为父母双亡,自己靠哥嫂抚养,哥哥常年在外经商,嫂嫂在家好吃懒做,有一次竟打起了妹妹的注意,她要把妹妹卖给一个富户做三房,妹妹不愿意,嫂嫂又打又骂。无奈之下,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她从家中逃出,从此四处漂泊。女子今年二十岁,名叫赵彩霞。关凌风父女为其精心疗伤,伤好后,问起今后打算,赵彩霞噗通一声跪倒,不假思索地说:“小女子情愿留在关家,认老伯做个义父,往后做牛做马侍奉你老人家。”说着,泪盈满眶。

看着可怜的姑娘,关凌风点点头,赶紧搀起女子,道:“那好!以后,你随我姓,改名关彩霞。我们一家三口往后相依为命也就是了。你为姐,秋月为妹。”

02关家来了个货郎担

这天,天近晌午,村里来了一个货郎担,肩挑一个大箱子,另一头是一个大箩筐。手里拨浪鼓雨点般摇个不停,嘴里不住吆喝:“有废铜烂铁、坏凉鞋、旧塑料纸的卖!谁家要针头线脑、麦芽糖、兰花豆的快来换喽!”一阵吆喝之后,涌出来一群大闺女小媳妇疯孩子,围着货郎看这看那。大箱子上有一个玻璃罩,里面是一些家用小百货,洋火、发夹、洋胰子、松紧带、擦手油、缝衣针、顶针、小圆镜,还有小孩子吃和玩的小东西,花生糖、麦芽糖、麻子糖、甜米团和红红绿绿很是诱人的小糖豆,再就是一吹就哇哇响的小喇叭。众人挑挑拣拣,把个货郎忙个不亦乐乎。

等人多已散去,货郎低声对一男孩说:“领我去找关一绝膏药铺,我给糖吃。”说着,拿出一块麦芽糖递给孩子,那孩子自己欢喜不已,头前带路,领着货郎朝关一绝膏药铺门前走去。一路上,货郎收起了拨浪鼓,也不摇了,也不吆喝了。悄不声息地来到了门前。

货郎放下担子,进门拱手,道:“关老英雄,久仰!”

“好汉有点面生,敢问您是?”

“我乃走村串乡的货郎。”

“哦。既是货郎,你找老夫有何贵干?”

“我?”货郎见柜上两位姑娘,不知根底,不便开言。

关凌风见有姑娘在场,货郎有些犹豫,于是,道:“秋月,彩霞,你们姐妹到外面看看货郎都带了些什么,如果用得着,爹给你们买。”秋月一喜,扯着彩霞出了房门。

“老先生是忠厚之人,我便开门见山,我是八路军豫东军区某部侦查连副连长耿红松。眼下日本鬼子打到了豫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八路军战士虽浴血奋战,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前方缺医少药,受伤的战士得不到很好治疗,不得不忍受极大痛苦。首长得知关老先生有医治跌打损伤的绝活,命我前来求老先生能不能研制一种治枪伤、刀伤的特效药,以减少战士们的痛苦。”

关凌风一愣,“研制红伤药?恐怕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我试试。不过?你让老夫如何信任你?”

见关凌风迟疑,耿红松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碧玉,递给他,“认得这块玉吗?这是你当年送给结拜弟兄赵久昌儿子赵继祖的百天生日礼物。”

关凌风接过来,仔细目睹,不禁老泪纵横。“屈指算来,赵兄弟被人害死已经十几年了,小继祖如果在世上,也该长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难道?你是如何认识赵继祖的?”

“听他说,那天夜里,仇家一场大火把他父子从梦中惊醒,慌乱之中,他把十一岁的小继祖推出墙外,与仇家搏斗中不幸丧命。小继祖被人救下养活成人,后来参加了八路军。现在是俺们的连长。”

关凌峰大为感慨,“哎呀!真是苍天有眼。”

“那?红伤药的事?”

“你就交给老夫。我这里除了治跌打损伤的药,还有治蛇毒的药,走时你都带一些,用得着。中午在这里吃顿便饭。”

“不了!任务在身,我这就走。”说着,起身。关凌峰也不再劝,忙收拾些急用药品装了半袋子交给耿红松。

这时,两姐妹已把选好的东西拿过来,要耿红松算账,“先记下吧,下次一总算。”耿红松说着,与关凌风拱手,二人就此告别。

03卧榻之旁有条毒蛇酣睡

自从接受了特殊使命,关凌风一刻不敢松懈,夜以继日,翻医书,琢磨组药配伍,做各种实验,包括在动物以及自己身上制造伤口,涂药以观察药效。不知经过了多少次失败,一款名为“七毒玉肤生肌膏”的专治红伤的药膏研制出来了。其后,陆续被耿红松带往豫东前线,为受伤的战士们解除了很大痛苦。

这天后晌,耿红松将要进石头伢子村,远远却看见关彩霞行色匆匆出村往后山走,像是有什急事,不时还回过头来望望,生怕被人跟踪。

耿红松有些好奇,赶紧把货担放到一处山坳,悄悄跟在后面,想探个究竟。他紧追慢赶尾随关彩霞来到一处山坳停下,刚将身隐好,却见早有一人在等关彩霞。两人一见,“叽里哇啦”嚷个不停。这要在旁人也许是鸭子听雷一般,可偏偏遇到了耿红松,这是一个富家子,早年在东京念过大学,他一听,天啊!这不是日语吗?难道关彩霞是日本人?且听一听他们说些什么?

“枝子,羽田少佐派我来再次催问一下红伤药的秘方你的时候拿到?八路早就用上了。少佐阁下命令你的务必在十日内拿回秘方,否则?你的知道后果。据外线通报,那个货郎很有可能是八路扮的。”

“我试了几回,一到关键步骤,老家伙就扯个借口让我离开,所以,迟迟得不到完整秘方。有失少佐期望。枝子一定努力,争取早日拿到秘方。我曾试着接触货郎,但他话语不多,从他口中探听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那好。你的记住,十天。”说完,那个人径自走了。

目睹这一切,耿红松惊呆了,原来,关凌风父女卧榻之旁,躺了一条毒蛇,他们竟不知情。他稍作镇定,待关彩霞转头回村看不见人影了,他才挑起货郎担往村里赶。他怕关凌风知道了这消息会一时控制不住,作出不可预测的结果,就先悄悄唤出关秋月,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关秋月一惊,“啊?这么说,她是鬼子间谍?伪装得真像啊!红松哥,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鬼子命令她十日之内拿到秘方,否则肯定要采取断然行动,包括拘捕关老伯。我们只有十天时间,你先悄悄告诉关老伯,让他心里有数,我回去把这一情况上报首长,相机行事。”

“我也想和你一起到豫东打鬼子。”

“你?老伯身边只有你一个女娃,你走了,他咋办?”

“那?”关秋月眨眨眼,“咱仨一起走!”

“看来,鬼子已布下了罗网,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先给老伯说说吧。我先走。”说完,挑起担子忽忽悠悠出了村。

04女儿啊,爹成全你

关秋月把耿红松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告诉了爹爹。末了,说:“爹,我们一起随耿大哥逃走吧?”

关凌风听了,叹口气,“我的傻闺女,他们没有得到秘方前,会眼睁睁放我们走吗?”

“那?该如何是好?”

“过几天,咱来演一场戏。”

“演戏?”

“对!”

过了几天,吃过晚饭,月上柳梢头,关凌风对秋月、彩霞道:“女儿啊,想老爹一把年纪,不知何时眼一闭,这药方也随我到了坟墓里,岂不可惜?不如趁我健在把秘方公之于您两个,日后也好继续为民治伤解忧。”

关彩霞一愣,“爹,这是真的?老祖宗不是有个规矩,凡祖传手艺都是传男不传女,你这是?”

“嗨,那都是老规矩了,我看着你们对我百般孝顺,怎能把你们不一般对待?今晚,都到后堂,我把秘方、制作药膏的步骤一一传授给你们,需要用笔记用心记啊!”

“嗯。”关彩霞暗暗欢喜。

大锅已经烧上了火,关凌风把所用药材按先后顺序,摆了一大桌子,逐个唱着名字:“血蝎35克,朱砂、红花、乳香各40克,丹参、香附子各30克,黄芪10克,三七60克,冰片、川芎各50克,麝香10克。没药、碎补、儿茶、当归各30克。”他故意漏掉了白芸香、炉甘石、赤石脂、象皮等。并耐心地把每种药的药性药理,以及需要炮制的方法顺序,一一交给她们。两个人听得都很认真。关彩霞认真地在本子上详细记录。

这个情报很快传到了鬼子机关,羽田少佐可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他一听,半信半疑,“这很反常啊?没人逼他,这老家伙怎就肯轻易交出秘方?不行!这里面必定有鬼,告诉枝子,严密监控关家父女,一有风吹草动,立即采取行动。”

“嗨!”

第九天头上,那夜,乌云遮天,山风呼啸。耿红松奉首长之命带领侦查连战士摸黑来救关凌风父女,部队埋伏在后山,耿红松独自上门,远远学三声夜猫子叫,关秋月轻轻穿衣下床跟耿红松接头。

“叫上老伯跟我走!战士们都在后山保护。”

“好!你等我。我去叫爹。”

不多时,关凌风简单收拾打个小包袱,父女俩二人急慌慌走出家门。还未走多远,一只冰冷的手枪对准了他们,“想跑?没们!”

“彩霞,你这是干什么?我是你爹。”

“事到如今,我也不用再瞒了,我是大日本皇军住豫东特务机关的铃木枝子,我的使命是得到秘方,可羽田少佐怀疑你提供的秘方不完整,是你欺骗了我们。你们谁也别想逃走。”

正争执中,耿红松出现,用枪抵住了铃木枝子“快放开他们!不然,我就开枪了。”

“你敢开枪?大日本皇军就埋伏在村口,即便我想放你们,你们也出不了村。”

“那?咱就试试。”

见一人对付不了三人,铃木枝子说:“我可以放你走,但他父女必须留下。”

“不!我也要跟红松哥一起走!”关秋月语气坚定。

关凌风叹口气,对铃木枝子说:“我还是再叫你一声彩霞吧,好不容易救你养你,为爹心里还是有很多不舍。你就最后答应我一件事,让秋月跟耿红松一起走。你们是为了得到秘方,我不走跟着你,这总行了吧?”

“这?”铃木枝子眼珠一转,村口有大日本皇军,他们如何走得脱?不如就顺水推舟卖个人情。“好吧!”

其实,她哪里知道,关凌风已将真正的药方缝在了秋月的衣襟里了。

“女儿啊,爹今儿就成全你,与你红松哥一起奔赴豫东前线去打鬼子去吧。”

“可是,爹,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一把老骨头,我怕什么?快走!”

关秋月噗通跪倒给爹磕了几个头,噙泪,道:“爹爹保重,女儿走了,等事情过去了,我们回来接你。”

“关老伯,我们会救你的。”耿红松说。

“走吧!走吧!再不走,真的是一个也走不了。”

一双身影刚走不远,前方就传来了密集的枪炮声,呐喊声,厮杀声。

声震山谷,火焰裂空。

关凌风一阵眩晕,险些站立不住,他不知道,女儿秋月和耿红松能不能闯过这道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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