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501】李世民一战而灭一国。2022-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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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三十日,李世勣、郭孝恪抵达长安。曹旦于是攻取济州,再回洺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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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六日,皇上前往华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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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武周遣兵入寇潞州,攻陷长子、壶关。潞州刺史郭子武不能抵御,皇上派将军、河东人王行敏救援。王行敏与郭子武不和,有人说郭子武要叛变,王行敏将郭子武斩首示众。

二月十一日,刘武周再次遣兵入寇潞州,王行敏将他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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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八日,开州蛮酋冉肇则攻陷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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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日,派将军桑显和等攻打吕崇茂于夏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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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工部尚书独孤怀恩攻蒲坂,久攻不下,损失很多,皇上数次以敕书讥诮责备他,独孤怀恩由此怨望。皇上曾经对独孤怀恩戏言说:“你姑姑的儿子都已经做过天子(指杨广和李渊),下次应该轮到舅舅的儿子吧?”独孤怀恩也颇以此自负,有时扼腕叹息说:“我家难道只有女儿尊贵吗?”于是与麾下元君宝谋反。正巧独孤怀恩、元君宝与唐俭都被尉迟敬德俘虏,元君宝对唐俭说:“独孤尚书最近谋划大事,如果能早点决断,岂会有今日之辱!”等到秦王李世民击败尉迟敬德于美良川,独孤怀恩逃归,皇上再派他将兵攻打蒲坂。元君宝又对唐俭说:“独孤尚书能够逃难而返,又回到蒲坂,可以说是王者不死!”唐俭担心独孤怀恩谋反成功,于是游说尉迟敬德,让他派刘世让回去,与唐连和,尉迟敬德听从,于是将独孤怀恩谋反的情况报告皇帝。当时王行本已降,独孤怀恩进入蒲坂,占据全城,皇上正渡河要去独孤怀恩大营,已经上船,刘世让恰好赶到。皇上大惊说:“我得以免祸,岂非天意!”于是派使者召独孤怀恩,独孤怀恩不知道事情已经败露,轻舟来至;即刻逮捕交给有司审讯,再分头捕捉他的党羽。二月二十日,诛杀独孤怀恩和他的同伙。

华杉曰:

李渊啊,有时候真没有一个皇帝的样子,对独孤怀恩,开谁当皇帝的玩笑,这不是皇帝该开的玩笑;他战败时,你天威凛冽,训斥他就是了,讥讽诮骂,就不符合皇帝的身份。而对裴寂这样一起混的兄弟呢,则屡败屡宠,越败越宠,没有一碗水端平。独孤怀恩居然会谋反,这都是李渊的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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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建德攻打李商胡,杀了他。

窦建德回到洺州,劝勉考课农桑,境内没有盗贼,商旅可以安全地在野外宿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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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处罗可汗迎接杨政道,立为隋王。中国士民在北方的,处罗全部配给他统治,有部众一万人。设置百官,都依照隋朝制度,居住在定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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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日,刘武周派部将张万岁入寇浩州,李仲文将他击退,俘虏斩首数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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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变更管制,改纳言为侍中,内史令为中书令,给事郎为给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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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一日,任命内史侍郎封德彝为中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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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充将帅、州县来投降唐朝的,每天每月相继不断。王世充于是严刑峻法,一人亡叛,全家老幼全部处死,鼓励父子、兄弟、夫妇相互告密,告密者免死。又以五家为保,有举家亡的,四邻如果没有察觉,全部连坐诛杀。杀人越来越多,而逃亡者更多,以至于出城打柴的人数,都有限额;官民愁苦窘迫,人不聊生。又以宫城为大监狱,他所怀疑猜忌的,连同其家属全部关押在宫中;诸将出城征讨,也要把家属关在宫中做人质,如此关押的人保持不下一万人,每天都要饿死数十人。世充又任命台省官员为司州、郑州、管州、原州、伊州、殷州、梁州、凑州、嵩州、谷州、怀州、德州等十二州营田使,丞、郎能得到这个任命离开的,都喜若登仙。

华杉曰:

王世充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大家为什么离开我,从自己身上解决问题,反而严刑峻法,让所有人更加心生离叛,这是适得其反。这种情况,应该推诚布公,发表演讲,让想要离开的人自由离开,剩下的就是意志坚定的自己人了。当然,这不是他的脑子里能有的想法,他也没有这个生态。他的生态,就是恶性循环,走向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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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行军副总管张伦击败刘武周于浩州,俘虏斩首一千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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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公张纶、真乡公李仲文领军兵临石州,刘季真惧而诈降。三月二十二日,任命刘季真为石州总管,赐姓李氏,封彭山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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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酋冉肇则入寇信州,赵郡公李孝恭与他交战,不利。李靖将兵八百,袭击,斩冉肇则,俘虏五千余人;三月二十六日,收复开州、通州二州。李孝恭又攻打萧铣的东平王阇(she)提,将他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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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三日,皇上祭祠华山;四月九日,返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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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益州道行台,管辖益州、利州、会州、鄜州、泾州、遂州六个军区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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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武周数次攻打浩州,都被李仲文击败。宋金刚军中粮食吃尽;四月十四日,宋金刚向北撤走,秦王李世民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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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行军总管罗士信包围慈涧,王世充派太子王玄应救援,罗士信刺王玄应坠马,幸而有人抢救,得以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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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九日,任命显州道行台杨士林为行台尚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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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一日,加授秦王李世民益州道行台尚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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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李世民在吕州追上寻相,大破之,乘胜逐北,一昼夜行军二百余里,战数十合。到了高壁岭,总管刘弘基拉着马辔进谏说:“大王破贼,追击至此,功劳也足够了。深入不已,不爱惜自己身体吗!况且士卒饥疲,应该留在此地扎营,等士兵粮草都再次集中,然后再进兵,也不晚啊。”李世民说:“宋金刚计穷而走,众心离沮;功难成而易败,机难得而易失,必须乘此势攻取。如果滞留,让他制定了新的计划,又重新有了准备,就不能再攻了。我竭忠徇国,岂会顾惜自身吗!”于是策马而进,将士们都不敢再说自己饥饿。在雀鼠谷又追上宋金刚,一日八战,全部击破,俘虏斩首数万人。夜,宿营于雀鼠谷西原,李世民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三天没有解甲了,军中只有一头羊,李世民与将士分而食之。

四月二十三日,陕州总管于筠从宋金刚处逃来。李世民引兵直扑介休,宋金刚还有部众二万,从西门出来,背城布阵,南北绵延七里。李世民派总管李世勣等与他交战,稍有退却,贼军乘势压上来。李世民率精骑出击,攻打宋金刚身后,宋金刚大败,斩首三千级。宋金刚轻骑逃走,李世民追击数十里,抵达张难堡。浩州行军总管樊伯通、张德政据堡自守,李世民脱下头盔让他们辨识,堡中喜噪且泣。左右告诉他们李世民还没吃饭,守军献上浊酒、糙米饭。

尉迟敬德收集余众,固守介休,李世民派任城王李道宗、宇文士及前往晓谕,尉迟敬德与寻相献出介休及永安投降。李世民得了尉迟敬德,非常喜悦,任命为右一府统军,然他率领自己旧部八千人,与各营羼杂驻扎。屈突通担心他叛变,警告李世民,李世民不听。

刘武周听闻宋金刚战败,大惧,抛弃并州,逃亡突厥。宋金刚收集余众,想要再战,众人都不肯跟从,也只好与骑兵一百余人投奔突厥。

李世民到了晋阳,刘武周所任命的仆射杨伏念献出城池投降。唐俭将府库贴上封条,以待李世民,刘武周所得州县全部并入唐朝版图。

不久,宋金刚密谋前往上谷,被突厥追获,腰斩。之前投降刘武周的唐朝岚州总管刘六儿,跟从宋金刚在介休,秦王李世民将他擒获,斩首。他的哥哥刘季真,放弃石州,逃奔刘武周部将、马邑人高满政,高满政将他诛杀。

刘武周当初南下为寇时,他的内史令苑君璋进谏说:“唐主以一州之众,直取长安,所向无敌,这是天授,而非人力。晋阳以南,道路险隘,悬军深入,没有后继,君进战不利,又怎么能回来!不如北连突厥,南结唐朝,南面称孤,足为长策。”刘武周不听,留苑君璋守朔州。失败之后,哭泣对苑君璋说:“不用君言,以至于此。”

过了很久,刘武周密谋逃回马邑,事情泄路,突厥杀了他。突厥又任命苑君璋为大行台,统率其余众,仍派郁射设督兵协助镇守(也是监视)。

华杉曰:

李世民灭宋金刚之战,既是“击其惰归”,也是“上兵伐谋”。

孙子兵法说:“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开始时,敌军士气旺盛,兵锋锐利,这叫“朝气锐”。这时候呢,要避其锐气,深沟高垒,不跟他战。然后呢,时间长了,他的士兵们就不那么兴奋了,就开始泄气了,怠惰了,坐地上喝水了,这叫“昼气惰”,这时候可以打,但是还可以再等等,他们的心气还没有耗光。到最后,不仅心气耗光,粮食也耗光了,他们都想回家,不想打了,这是“暮气归”,就可以出击了。

读者注意看李世民的战史,他每一仗都是这么打的,击其惰归,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拼命的追,往死里追。解放战争中林彪也是这个打法,就是强调追击,一旦敌人逃跑,不用向上级汇报,直接就追,以最快的速度追。

追击很苦啊,没有饭吃,没有觉睡,这样,我们的军队也很脆弱,很危险,刘弘基进谏,就是这个意思。但是,刘弘基没有看到一点,就是敌人更没有饭吃,敌人更没有觉睡,敌人更脆弱,更危险。我们的困难很多,但是敌人的苦难更多。我们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就是追兵的指挥系统是完整的,逃兵的指挥系统则不完整,所以一定要咬死了追,不能给他喘息之机。我越惨,他就是惨的平方,所以根本不用犹豫。这就是李世民的判断。

背后更深一层的道理,是“上兵伐谋”,伐掉宋金刚的计谋。他仓皇奔逃,指挥都崩溃了,更没有条件静下来思考,召开军事会议,制定下一步计划。如果我们缓一天,他思考成熟了,计划有了,重新准备好了,你就前功尽弃了。

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打一次胜仗,什么都不是,要一战而定,一次把他彻底解决了,才是有意义的胜利,当一战而定的机会窗口出现,一定不能放过,这就是李世民说的:“功难成而易败,机难得而易失。”李世民这一次追击,就消灭了宋金刚部,直接导致刘武周这个“皇帝”的灭亡。这是一战而灭一国,一本万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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