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常州

说起常州,外地朋友的第一反应往往是“干净”、“富裕”诸如此类的;要是给常州这座城市贴个标签,官方给的说法则是“开吴之地、名士之都”,这就要提到“呜呼有吴延陵君子”的季子了。

传说春秋时期的季札为让国而避居于延陵(常州旧称),开启了常州有确切文字记载的两千五百多年历史,三次让国、挂剑冢树的季子也成为了常州的人文始祖。自此一缕文脉,千载不绝,直至清代前有龚自珍感叹“天下名士有部落,东南无与常匹俦”,后有梁启超“一代学术转捩之枢”的评价。

相比近邻“六朝古都”的显赫家世、“烟花三月下扬州”的绝代繁华、“梁溪金匮”的富饶和“百城烟水”的熙攘,历史上的常州却一向以崇文重教的默默无闻形象示人。老祖宗留给常州的,除了一条破旧的青果巷,也只有“千载读书地”的赞誉了。正如当年读书时,一位常州籍的教授谈起家世,仅以“教子孙二事曰耕曰读”一句话概括。

常州人文鼎盛,自萧梁始。南北朝时期,北方战争频繁,大量士族南迁,常州成为这些南渡衣冠的汇聚之地,齐梁文化便在此兴盛。一部《昭明文选》彪炳文学史,成为常州第一个文化繁荣时期的代表。隋唐以降,京杭大运河带动全国经济中心南移,至宋元时,吴越之地成为全国最大的产粮区。仓廪实而知礼节,经济的发展带动了文化的繁荣,常州“崇文重教”之风蔚然。据统计,北宋两浙路,大概包括现在的苏南及全浙,各州进士人数以常州居首,多达498人,而当时的临安府,也就是现在杭州一带仅有165人,常州文风之盛、重教风气之浓厚,可见一斑。萧颖士、苏轼、王安石、柳开等一批文坛要人都与常州有着密切的联系,常州一时成为“士大夫渊薮”,陆游更是直言“儒风蔚然”。

有明一代盛产儒将,抗倭名将唐荆川是其代表。唐荆川,名唐顺之,常州武进人,王阳明心学传人,当代学者给其的评价是军事家、文学家、政治家。由他倡导的“经世致用”学风直接催生了东林书院,并为清代常州学风文风臻于鼎盛埋下伏笔。有清一代,常州学术异常繁荣,名人辈出,文章灿烂,所谓“毗陵独多才”。常州学派、常州诗派、常州词派、阳湖文派竞相涌现。至近现代,在中国逐渐沉沦的背景下,“经世致用”学风又在常州催生出两种不同的救亡图存之道。以中国实业之父盛宣怀、民族资本家刘国钧为代表的实业救国,以及以常州三杰瞿秋白、张太雷、恽代英为代表的革命救国,两者都以常州读书人的身份在近现代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

先贤已去,不过在常州还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痕迹,这于笔者感触尤深。曾经于五角场东村小住,那里地近东坡曾经驻足的舣舟亭和东坡公园;曾在桃园新村租房,前面是兰桂坊和天宁古刹;搬去清凉新村,那里有张太雷故居和清凉寺;搬去怀德路,就离荆川公园不远,唐顺之便埋骨于此;常州分行门前的主干道,沿途计有赵翼故居、史良故居、吕思勉故居、瞿秋白故居以及青果巷——学文史的知道这些名字的分量。

常州的重教之风是其自身条件赋予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在无形中塑造一座城市。常州地处江南,居沪宁、宁杭中心,虽也有粉墙黛瓦青石巷、小桥流水有人家的典型江南风景,然而比起宁扬苏杭这些传统意义上的江南城镇,常州显得“风花雪月”不足。江南多水,而常州却多山,先天条件不足,这是常州必须面对的。没有十里洋场的大上海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也没有宁杭自古以来形成的睥睨的政治地位,甚至没有苏州、无锡的祖上那么阔气。如果说南京是宫廷贵妇、上海是洋妞、苏州无锡就是大家闺秀,而常州,顶多是一户家境殷实人家的大女儿——除了自己努力,是没人帮得了你的。正因如此,常州人才很好地诠释了“自强不息”这个词,历史上的常州一直是“父兄教其子弟”,代代相传;到了近现代,常州人又以其聪明才智和拼搏精神在商业化大潮中站稳了脚跟。

今天的常州,文风依然很盛,更值得称道的是其经济活力。常州有恐龙吗?没有,可是不妨碍中华恐龙园成为中国最赚钱的游乐园。又有多少人知道曾经的溧阳是茅山老区的一座贫困县,而现在,他在全国百强县中的排位逐年前移。依靠一座小小的沙河水库,打造出天目湖旅游品牌,撬动全县经济的大发展。从曾经的常溧之间不通公路,到今天宁杭高铁在溧阳设立两个站台,“自强不息”不是简单的口号,而是被常武五区二县在踏踏实实践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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