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明天 雨过天晴

整理台面准备下班，领导打来电话：“紧急召集你科人员，至少一半以上的人，到医院待命，晚上参与较大面积的核酸采样！”

从领导的语气听出问题的急迫，科主任梅雨心头一紧，无需多问，果断地回答：“收到。”

梅主任迅速发布群消息：“今夜大面积检测核酸，望大家积极参与，不能参与者请说明理由。”似乎自然天成的使命感，信息回复的空前及时，“收到。”排成一长排，好像接到军令，回答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没有人追问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此刻被需要，职责所在，使命使然。除了有病的老俞目前在外住院及一名值班人员外，全体成员第一时间到岗待命。

晚九点多出发，穿起厚重的防护衣，站在经七月骄阳炙烤过后的广场，汗打湿了发际，经过发梢，经过脖颈肆意流淌，浸透了衣服，被囚禁在密实的防护衣里，在每个人的皮肉上胶着，人仿佛被置入沼泽，几只飞蛾撞落在护目镜前，一群蚊虫模糊了视线，没有人敢喝一口水，没有人允许自己可以脱下片刻的防护衣，哪怕一泡尿的时间，这身衣服带着使命，是一堵神圣不可侵犯的墙基，护佑一方平安。

四人一组分散开来，站成一排，昏暗的灯光下，眼前是两条看不到头的队列，缓步移行接受筛检。

56岁的陶阿姨望着户口簿上的身份证号码，隔着护目镜大声地说：“请你自己念出号码，字太小，看不清。”光线昏暗，还有面屏上湿热的雾气，令视力日趋下降的她辨认不清。

和陶阿姨同组的王妍，下午上班时，梅主任发现她走路缓慢，姿势强迫，一副痛苦的样子便断定她的椎间盘突出症又发作了，主任把她手头上的事接过来，“命令”她去治疗，下班前才拔去输液针头，自我感觉略舒缓些，晚上遇到紧急情况，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报了名，穿起防护衣，投入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第二天，六点不到，电话骤然响起，把刚进入梦境的梅主任惊醒：“通知科室相关人员，第二波采样七点钟集合，下一个区域的采样马上开始。”没有人手可以替换，只有继续、只有坚持。

梅主任迅速浏览采样群消息，队长于雷04:：26分发布群消息——车辆定位，那是她们结束工作搭车返回集合的地方，梅主任只好拨通刚刚熟睡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不可抑制的疲惫，让梅主任的声音格外响亮清脆，如嘹亮的军号。

迎面看见王妍和其他同事往外走，脸颊苍白，惺忪的两眼浮肿，一只手似有意无意地搭在后胯上，脚步匆匆。梅主任心疼地对她说：“我去吧，你留在科里。”“现在到处缺人，我再坚持一下吧！再说，科主任的事，我可做不来。”她边走边说，一只手在脑袋后冲主任潇洒地挥了挥，云淡风轻。

这两天，焦急而嘶哑的咨询电话充斥在产科宽阔的走廊，把苍白的灯光冲得七零八落，冲散了络绎不绝前来就医的人群。走廊空荡荡的。急诊科护士陈红走进诊室，肥大的工作服包庇不了她笨重的身躯，七个月的身孕，让她孕妇的形象一目了然，此刻她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里，既清晰又突兀，她淡淡地一笑：“先帮我做个产检吧！社区的工作人员在楼下等着送我去隔离。”就在前天，她给一位发热病人做了治疗，病人被确诊。目送她走出视线，梅主任感触良多，像梅雨天潮湿的空气湿哒哒的，最后都变成深深的祝福送给她！

电话铃声大振，是老李，梅主任摁下接听键：“主任，我昨晚出院了，我要回去，道路封锁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老李去年搬进新家，恰在管控区域外，前几天血糖、血压忽高忽低，被儿子接走住进他附近的医院。“老李，这次，你糖尿病住院，血压又不稳，这么快出院，是不是呆不住了？”共事多年，她知道老李的脾气。“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忙成了一锅粥，我哪还有心思呆在病床上？我回去看看门总是可以的，快帮我想想办法！”

主任很快同办公室取得联系，调取老李的证件扫描件，拍照发到她手机上，叮嘱她，一路可以用它做为通行依据，毕竟现在医务人员人手严重不足。

老李凭借有效的证件，顺利通过一个个关卡，回到工作岗位。

这几天，梅主任不敢再随意摆放手机，相反，把自己的视野、听力范围腾出了最大的空间，来存放手机和手机的铃声，手机牵扯着她的每根神经，一个屏闪、一个微信、一个电话，甚至都要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去查看、接听，夜间开会也不足为奇，信息大量涌来，需要解决的问题层出不穷，每个人24小时留守于单位，时刻听从调配，日连着夜，夜连着日。

考虑到生活日用品不足，梅主任来到门卫拿取，天空闷热，或将有场雷雨，几个领导站在车辆出口处暗哑的阳光下，像在商量着什么，又像现场指挥，一个个神态凝重而严肃，她经过他们面前忍不住看了一下，诸葛院长矮胖体型，潦倒的发顶今天格外显眼，几根发丝被汗水固定于头颅两侧，两个大而凸的眼睛充满血丝，短肥的脖颈几道折痕被灰黑色的泥浆灌满，形成一道道颈圈，这让她想起小时候的夏天，一帮小伙伴在外淘气时的一脸通红，满身汗渍，浑身散发着汗腥味，脖子上便有这道风景。院长浑圆隆突的腹部，墨绿色的工作服上，被汗液冲刷出一圈圈灰白色的“云翳”，像浪涛后遗留在海滩上的浮垢，汗液在前胸、后背继续氤氲着，让原本单调的工作服有了勃勃生机，他一向中气十足雷厉风行的话语此刻变得沙哑、温婉、低沉，少了往日的威严，却多出几分伟岸。

天空中开始落下淅淅沥沥的雨，期盼明天，雨过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