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2-21

这里有片桃花源

暑假调出一所规模大的学校，缩进仅两个半教师的行政村小学，以为巴掌大个学校，该没像蛇样缠人的事纠葛了，该是一片桃花园，我这位陶令该能好好耕田了。

然而，我又天真幼稚了。

那两位教师，一位是校长，一位是主任，请三位临时校聘（学校付工资）代课教师，其中有校长之侄——该行政村原书记。此人正中年，虎背熊腰，鼻隆耳大，长得很帅，可参加选美，但心底无光点。落选后，曾外出谋过生，因无一技之长，又怕出力，无法生存。归而钻进学校，成了摇羽毛扇子的，校长、主任、他三人被“摇”成了绳，“摇”成了团，学校成了他们的天地，共同欺负那“半个”。

所谓“半个”，是位近耳顺的将要退休的教师。前年得了脑血栓，愈后，再不能久站，不能常坐，走路腿飘飘摇摇的像在跳舞。在这种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仍不退出第一线，坚持上讲台，还争代主课，又作业照常认真批改，从不旷学生一节课。就是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老同志，一位应上报纸电视在镁光灯下闪光树为楷模的老园丁，却受到排挤，甚至虐待，被谑称为“半个教师”。本学期校长主任与摇羽毛扇的三人与另外两聘请的，一到五年级，各包一班，叔（校长）一侄（摇羽毛扇的）五，各买各的书，各发各的本，各收各的钱。书是从县城直接买的，从一到五，都是语文，数学，基础训练四册，每人书，本费不到十五元，以二十计，一年级七十人，每人收四十，也剩一千多。五年级每人收六十五元，四十五人，也剩二千多元。聘请一人一期一千五，（有的一千）还剩五、六百元。这连校长主任包的一，二年级的都稀里糊涂的，谁收的算谁的了，“半个”一分也摸不到。

该校从九八年以“返租”的拳头方式挤走那位中师生后，有意把水搅浑好浑水摸鱼，把数年的账搅在一起，曾坐下算三天没有头绪。“半个”提出不要福利，只拿工资。今年六月，教师工资收归县管，每人一张卡，工资到银行取，竟还扣着卡不给“半个”。滑集镇中学，教师每月光福利千余元，“半个”在教育这块地里辛勤耕耘了三十余载，连每月的四百多元工资也拿不到。呜呜，悲哉！

坎坷的经历，使我常成为“扶哭叛徒的吊客”。耳闻目睹，使我心中燃起一团火，虽如火山爆发前地层下的的岩浆样涌动，却不敢喷发，因为他们很有神通，上可通“天”，下可入“地”。去年学校调整合并，这所在办公室里能与天上七仙女暗送秋波，两张办公桌会唱歌的学校，也因与临校仅一里多路而被合掉，但他们一“通”，不但保留了，还成了扶贫建校的重点——今秋，那宏伟的两层楼就要拔地而起了。再看“入地”三年前，有位家在本村的中师生也在该校任教，为在经济上主持正义，他的瘦脸常热吻人家的巴掌，最终被狼狈撵走。阿Q也知道赵太爷打身上会痛疼呀，就不敢再当“失败英雄”了，惹不起，躲得起，就想到那片桃花园——我所在的行政村小学。

该校由于教室所限没高年级，就四位捏粉笔的。与他校相反，校长叫谁干谁不干，无奈任命一位“半边天”教师负责。我与她一个锅里摸过勺子，很谈的来，就想调那。一天去了。

我叙了对刚去学校的不平，她说：“下学期我就退休不干了，这两个班你来教语文——这里还是一片净土，一片桃花园。”

   “咋不干了？咱还一起哄孩子玩。”

   “农村青菜便宜，每月一百块钱，生活就不错了，四、五百块钱的工资就花不完了，（她丈夫孩子在城里工作）我还要钱干啥？”

叙到收费，她说，俺三个都有工资，就马老师是聘请的(校聘），买书收费就她一人。我开会不报一分钱，他们买书也不开支。俺三个不吭她也不敢多占-——她也不会多占——刘老师，争名夺利一场空。谁占的多，谁失去的多；贪占的人，失去了人最珍贵的东西，比他占的东西要珍贵一千倍一万倍。我下意识的点点头。

浑水摸鱼者使人鄙视，这位女同事淡泊名利的思想如一座葱郁的大山似的令人敬仰，又使我深思——

一位心底阴暗者一旦撑起权的大伞，就会撑出一片贬人筋骨的阴霾，甚至一片沿泽一片泥潭；而一位心底洁净者撑起那把伞，就会撑起一片净土，一片桃花园。

这里有片桃花园。

200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