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大家都在疯狂抢票，回家过年。可是，大林却很悠闲。
我问他，你今年过年又不回家过年了？
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大林四年没回家过年了。第一年，公司外派出国培训；第二年，结婚了，到岳父家补办婚前宴，顺便过年；第三年，妻子怀孕了，况且又没买到飞机票。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四年未回。
大林说：今天想回去了。可是，老爸老妈说，孙子小，折腾不起，他们进城过年。
前几天，在春运高峰前，父母已经来了。
多好，什么都不耽误，又可以过个团圆年。
可是，没几天，大林又说，再不让老人来了，明年说什么自己也得回去过年。因为，老爸老妈在城里过得太难受了。
01
老爸老妈来了，把家里里里外外擦个通亮，连马桶都每天都刷好几遍。
老妈除了搞卫生，什么都不会做。家里的炉具、消毒柜、烤箱，妈妈一样都不会用，进了厨房，伸着两只手，不知道该干啥，只能洗洗抹布刷刷碗，等着儿媳做饭，又觉得浑身不自在。
想去抱抱孩子，可是，孩子不认识这老太太，一抱在怀里就哇哇哭。
老妈住了两晚，嘴角就起了一个大泡。
整天不知道该干啥，老妈就一遍一遍地擦地。
老爸烟瘾很大，不敢在家里吸烟，就跑到楼下。想着在周围转转，结果，走着走着，就转蒙了。这城里的楼咋长得一样啊？
不知道转了多久，才又找回了家。急得老妈一遍又一遍地从楼上往下看，又恐高，不敢看，又不敢不看。
上个周末，正好大林休息，就带着老爸老妈在小区周围转了一天，这有一个饭店，那有一个仓买，说了不知多少遍，老两口才稍微熟悉点。
大林又带老人去了离家最近的超市，这样，老人没事可以逛逛，帮着儿媳妇买点菜，还能刷点成就感。
超市并不远，坐公交两站地就到了。
老爸还自己成功地走了一个来回。
可是，这周再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公交车没报站，老爸不知道该不该下。问了司机好多次，一直坐过了四站地，司机才怼了一句，“老头，你该下车了”。
老爸下车后，一片陌生。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坐过了，又找不到返程的公交，就一个人顺着一趟一趟的公交往回追溯，走了好久，才又找回方向。
况且，城里的生活，一滴水一粒米，都是要花钱的，大林虽然经济宽裕，可是，父母却觉得，天天这样花钱，肉疼。
讲真，父母在这，真的是度日如年。
02
说到这，我想起了小姨和小姨夫。标准的农民，没什么文化，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过了一辈子。
但是，表弟大学毕业后，留在了深圳。
工作忙，孩子小，要想团聚，就只能是小姨、小姨夫进城了。
小姨做了好几年的思想准备，才决定进城找儿子过年。她提前好久，就把家里收拾干净，拜托邻居照顾。
小姨夫为此紧张地好几晚没睡好觉。
表弟给他们订了机票，老两口第一次踏进机场，坐飞机。
亲戚将他们送到了机场，手续办好后，他们就安检进入候机厅了。
可是，过了安检之后，两个人彻底懵了，不知道该往哪走。后来，一个好心的女孩给他们送到了登机口，一路战战兢兢地坐在了飞机上。
飞机起飞和落地时，小姨晕机了，不小心就吐出来，两个人吓坏了，怕人家罚款。
大家都下飞机了，两个人还在收拾。空姐微笑着说：不用收拾，请抓紧下飞机，地面还在等待。
两个人小心地赔了不是，才走出来。可是，因为下飞机晚了，人流都走光了，两个人不知道在哪取行李，在哪离开飞机场。
虽然表弟接到了飞机场，可是，打了车又赶上堵车，走一步停两步，小姨的肚子里翻江倒海，差点没把苦胆都吐出来。
今年，我问小姨，你还进城过年吗？
小姨说，想想一路的折腾，自己都害怕。可是，儿子回不来，他们再不去，啥时候能聚到一起，都一把年纪了，还能过几个团圆年呢！
03
再想我的父母，何尝不是如此。
那个小乡村，父母生于斯，长于斯，五十几年。
那个小院落，有早已过世的爷爷奶奶的大半生，有父母的五十几年，有我和弟弟的二三十年。
后来，弟弟在异乡结婚生子。父母也远迁他方。
走的时候，妈妈哭了好久。因为我还在北方，我已经结婚生子、扎根落户，是不可能和他们一起漂泊了。因为，妈妈对那个异乡充满了畏惧，饮食习惯不一样，气候不一样，连语言都不一样。
能让父母抛弃了一辈子的生活方式，去坐一个老漂族的唯一的原因，就是儿子在那里。
那一年，过年的时候，父母终于可以和弟弟一家围坐在一起，过了一个团圆年。
为了这份团圆，真的是将父母五十几年的生活连根拔起了。我们以为，是父母因着我们享受到了发达繁华，可是，是他们，为了骨肉团圆，牺牲了更多。
04
那些老漂族，带着拘谨和不安生活在这座陌生的城市。
他们能来，不是羡慕大城市的发达，也不是想看看世界，这些，对于花甲之年的他们，已经不重要了。
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草窝。
他们之所以来，只是因为，在这座城市里，有他们的儿女。为了过个团圆年，鼓了好大的勇气，来忍受寂寞的。
城市的高楼大厦，
给他们的都是陌生和不安。
城市的车水马龙，
给他们的都是茫然无措。
城市的琳琅满目，
给他们的都是高消费的“肉疼”。
他们，没有雄赳赳的梦想，没有光闪闪的才华，甚至，连明天都不知还能拥有多少。因为，不知道生命还能有几何，所以，更加禁不起别离，所以，才愿意不顾一切来到异乡。
也因为，太多走出来的儿女，早已回不去故乡了。
既然，你没时间回家，那么，我只好带着家，来看你。
“儿子，我进城陪你过年”
这句话的背后，是多少担忧、恐惧、焦虑，还有多少沉甸甸地深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