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欢（三）

                              三

万银玲对女官这件事上了心。

  万银玲是未语先带三分笑意的好性子，做人也本分厚道，宫女们与她混熟后倒也不再冷待她，常常带着她闲聊。她仔细听着她们交流之间提到女官的一句半句，旁敲侧击的询问她们女官的消息。

  女官有两种，一种是经过层层选拔入宫的，入宫就可以进入六宮一司任职，上任就有正六品的品级，食俸禄。之前把万银玲分到洗梧宫的女官就是所属尚宫局里的司簿女官，她们大多是官吏之女，入宫不仅可以为自己的品行才华博得证明，出宫后更有不少显贵争着抢着她们去做家中女师。另一种是后妃的贴身宫女，也可以由后妃上报升成女官，品级一般由主子的地位决定。薛贵妃身旁倒没有这样的女官，万银玲虽然对贵妃心生恐惧，可现下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一走。

  她每日勤勤恳恳的干完自己的活计，就小心的打听着薛贵妃的喜好。可这贵妃是屠户家出身，爬上高位后喜欢的也都是金玉之物。万银玲不过是个月份二两银子的小宫女，又能拿出什么珍奇玮宝去讨贵妃欢心呢？

  出宫之路就这样卡在了第一步，万银玲每每想起来，就像有小蚂蚁一样在心里爬来爬去。

  这天，贵妃又不知道生了什么邪气，大晌午的，就把贴身伺候的宫人们赶出宫外晒着，连一向最贴心的内监高昌都被赶出来了。这盛夏的日头十分毒辣，在外面呆久一点，就热的人头昏脑涨，喉咙生烟。万银玲听鸳鸯她们闲话，说舒妃娘娘宫里晒死了一个宫女，吓得她干活时也尽量挑着凉爽些的时辰。索性洗梧宫庭院里少花木，少人行。打扫起来不怎么费工夫，倒也没有耽误做活。万银玲躲在廊柱下瞧着大汗淋漓的高昌众人，咬了咬牙，奔到茶水间拿了一大壶凉茶和几个碗，轻轻的走到宫人们面前。

  宫人们有些吃惊，但都是在宫里呆过有些年头的的老人了，对着万银玲感激一笑，就接过了凉茶。几个人就这样倒茶，接碗，喝茶，还碗。每一步都迅速又安静，唯恐吵醒里面午睡的娘娘。

  万银玲最后走到高昌面前递茶，高昌接过茶就仰头一饮而尽，万银玲瞧他渴的极了，想为他再倒上一碗，高昌护住碗，微微摇头示意不用，将碗递还给了她。他微微低头，双眼望着万银玲，张嘴做出一个“快去吧”的口型。万银玲点点头，捧着东西离开了。

  万银玲回到厢房，干完活的两个扫洒宫女已经在屋里闲聊了，她们看到万银玲回来，招手叫她过来聊天。银玲陪着说了几句，可是脑海里一直回放着高昌的一举一动，万银玲只觉得他的举止说不出来的好看，就像细雨落林木，清泉流山间。

  傍晚万银玲出厢房时，隐约瞧见转角墙壁处有片青色的衣袍角，洗梧宫内除了有品级的高昌穿着青色的宫袍，其他内侍都只能穿灰衣。万银玲心中微动，慢慢走向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