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事那女子

一九七三年至一九七五年,我所在的建筑公司承建了国家重点工程荻港造船厂,呼啦啦,四、五百名工人进驻到狄港小镇西面的沿江摊塗上,搭起了工棚,拉开了架势。

那时候,但凡大一点的工地,为了方便布置工作和宣传教育,广播大喇叭是必不可少的。每天早晨,定点响起“东方红”,晚上则是“大海航行靠舵手”。兼职广播员是工区的文书,扩音器就放在他的宿舍里。可惜他是地道的芜湖人,憋出来的普通话,听起来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有时候,主任或书记直接拿起话筒,在大喇叭里通知某个事或批评某个人,激动起来,张口来粗,甚至骂娘。

项目全称是“上海海运局狄港造船厂”,能听到广播的,不但有芜湖人,还有很多上海人。时间一长,上海人提意见了,说是广播扰民,实在受不了。

正在头头们为此困扰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位专职的女播音员,人很漂亮而且洋气,同样是灰黄两色衣服,穿在她身上就是不一样,再配上个纱巾,总能使人眼睛一亮。

女孩名叫叶娟,是上海下放知青,原是县里宣传队的台柱子,不知怎么被领导祸害了。那时有个打击迫害女知青的运动,祸害她的领导被判了刑。我们工区书记是个转业军人,姓刘,三十朗当岁,人长得还算周正,宣郎广那一带的人,出口就称人“叼娃子”,久而久之,自己反得了个“叼娃子”的外号,他有寡人之疾,是出名的骚蛋。叶娟那事,不知怎么被他晓得了,就到县里活动,好在他搞的是一个重点工程,县里也给他面子,三弄两弄,就把叶娟要到工地当了一个临时工。

叶娟也学乖了,之前她被领导弄到床上,没什么交换,现在做了个播音员,就图个不需下地干活,也不用在工地搬砖,成天待在播音室里,那里也是她的宿舍,没事打打毛衣,看看书。当然,前提是要和“叼娃子”好,反正已被人视为破鞋了,再破一点也无所谓。

“叼娃子”可不这么想,越是尝到了甜头,想得到的越多,一有空就到广播室给她上政治课,要她改邪归正,但也不能太正,还是要一直跟他好。

叶娟的到来,也引起了工地上众多爷儿们的混乱。毕竟建筑工地上男多女少,有家庭的也是在外地施工,离开了老婆。那年代除了喝酒划拳也没啥娱乐活动,憋久了难受。叶娟呢,也由于那事被贴上了标签,有点破罐破摔,百事不吝,虽然大部分是粗人,她看不上,但也时不时地跟几个帅哥在自己的房间里热火一下,甚至云雨一场。

这事儿当然也瞒不住人,虽说“叼娃子”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但毕竟还是知道了。“叼娃子”试着问罪,没想到叶娟呼啦啦全承认了,但是,下次照旧。

愤怒的“叼娃子”给那几个小白脸穿了小鞋。叶娟知道了,干脆不让“叼娃子”近身。这一下别扭就闹大了。

人一别扭就容易出事。一次,到播放“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时间了,叶娟刚打开播音器,“叼娃子”就进来了,居然一下子就吵了起来,两人的对骂就这么昂扬地播放了出去。

这件事一下子成了重大舆情,但人家是管着你的书记,再加上在建筑工地男女关系也不算什么大事,大家热议一阵也就过去了。

“叼娃子”倒是憋了一阵子,但最后意志还是不够坚定,再三向叶娟示好,给了一大堆承诺,甚至表态要和老婆离婚。叶娟呢,觉得自己这辈子反正也就这样了,难得还有一个男人对自己这么诚心,女人架不住哄,还真的又跟他好上了。

一次,“叼娃子”到县城办事,把叶娟也带了出来。二人以夫妻名义在小旅馆里开了个房间,一夜颠鸾倒凤,倒也没事。第二天睡到上午九点多,叶娟先起床到外面买了早点,回到房间走廊,边敲门边喊“刘书记开门”,喊了好几声。“叼娃子”正在上厕所,一时顾不上开门。这喊声倒是让服务员听到了,不免心中疑惑:哪有老婆喊自己丈夫“刘书记”的?那年代,人们“阶级斗争”的弦绷得很紧,对乱搞男女关系等坏人坏事也高度警惕,勇于斗争。于是,服务员报告了店领导,店领导报告了派出所,事情就这么被捅开了。

最后,“叼娃子”被开除党籍公职,以流氓罪判刑坐牢。叶娟再一次被遣散,具体遣散到哪里没有人知道,只是隐隐约约听说她卧轨了,死得很惨。

几十年过去了,偶然遇到一位认识叶娟的上海知青,她告诉我,叶娟没有死,现在是深圳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混得很好,没有什么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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