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重逢

一只手有力的搭在他的肩上,将蒂诺拉回现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踩着钢铁爬上了机甲的胸前。

钢板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黑色的皮革护垫,他蜷缩着进入,像是钻入巨人尸骸的小孩。

隔板固定。

接合处的旋钮旋转着下降。

那些金属贴片贴着他一一环扣。

当最后的环形架从上方落下,蒂诺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他看不到的外面,金属依次开合,喷出巨量的蒸汽,动力炉飞速运转,将巨大的热能化为动能,制冷剂在管道中循环,将高温和驾驶员分隔开来。

在动力的推动下保护壳上移,视野重新变得明亮,那银色的巨人顶着阳光,红色的光芒在铁铠的缝隙中流淌。

他控制住机甲了!

“很好,现在轻轻伸手,你会碰到类似手套的控制器,勾住它,让机甲手部的关节和齿轮开始运转。”维奇有些惊讶,作为从没有接触过机甲的人,很少有人能如此轻易驱动机甲,因为它们的身躯太过沉重,任何动作都可能带着驾驶者的重心偏移。

“轰!”的一声,巨大的尘土在军营中飞舞。

“米奥你不行啊!”男孩们的调笑声在尘土中回荡,那个趴在地面上的铁骑士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撑住了地,原本米奥想要站起来,却被沉重的机甲带着摔在了地上。

“闭嘴,我那是先尝试看看。”男孩灰头土脸的回道,不过别人也看不到他此时狼狈的样子——因为他被迫脸朝下压在地上。

“哈,先学会爬在学会走吧!哈哈哈哈哈!”孩子们大声嘲笑,压抑着的气氛瞬间就一扫而光了。

他们以为乘上机甲就能够像小说中的骑士那样耀武扬威,可是事实上,他们连站立都做不到,更谈何用铁剑劈开敌人的头颅。

“降低你的重心,不要一开始就觉得自己可以轻松控制机甲。”维奇的声音传来,米奥恢复了冷静,他用双手撑地辅助,以便机甲的脚可以准确的站在地上。

维奇看着这些孩子们,突然想到那时也是一样的场景,教官眼神严厉,批评着每个不合格的新兵,“每个想要驾驭骑士的人,先要在心里穿上铠甲!”

蒂诺放松身体,顺着动力炉的震动猛的发力,机甲的关节开合,那巨大的人形缓缓立起,引来训练场中一片惊呼。

他有些欣喜了,尝试着迈出了脚,可是单足站立的平衡立刻崩塌,巨大的重力把他压向地面。

蒂诺的头砸在柔软的皮革垫子上,尽管有着这样的保护,他还是觉得自己眼冒金星,周围的声音一下子远去了,连方向感都失去了,像是坠落入一个虚无的世界。

 

恍然间又重新苏醒了,地面是那样的遥远,他似乎还在机甲上,扑面而来的是血腥的味道。

他茫然的看着,视野在人群总飞快的移动,巨大的铁刃从上方落下,他的心脏大声地跳动,他忍不住要闭上双眼,视野在旋转,将周围的环境拉扯成混色的线条,暗黑色的铁剑划开了巨刃,巨大的钢铁头颅飞起,那铁手穿过数层装甲,伸入对方的胸前,拉扯出一个银色的环形聚合体。

那是何等暴力的一击!却又如同探囊取物般轻易。

烫金的花纹在臂膀上盘旋,华丽的宛若教堂的圣微,可那动作又像是地狱中燃火的魔神。

在金属的反光中,他却看不清自己那张脸,只有那鲜血一般的红光,像是眼瞳。他从那双眼中,读出了难以言喻的兴奋。

 

“教官,他醒了。”米奥看着床上的蒂诺,转头对门口的人喊道。

蒂诺睁开眼睛,灰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他扭头四处看看,简洁的桌子,床铺,和一个带着汽灯的工作台,诉说着卧室主人是怎样的一个人。

“没事吧?”维奇走到床边,递给两人装着清水的杯子。

“我是怎么了?”蒂诺疑惑的提问。

“机甲摔倒的时候你就昏过去了,你还真是不经摔啊,你这身体还得锻炼呐。如果不是本大爷把你翻过来的话,你可能会被压死哦!”米奥得意洋洋。

“哪有那么夸张,不过你似乎是摔倒头了。这算是一个重要的经历,驾驶机甲可并不安全。”维奇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边,“那些东西可不仅仅是你的保护壳,也可以是置你于死地的囚笼。这一点我们在十多年前的惨败就应该知道了。”

两个男孩都安静下来,那场发生在坎尔特大裂谷的空前绝后的战役,死伤之惨重甚至差点导致帝国的覆灭,据说留下的人或机甲的残骸甚至能够填平那条数百公里长的大裂谷。

“那这里是?”

“我的卧室。”维奇淡淡的说。

“这么说我们是在军营里面?”蒂诺有些吃惊,他们从小就想要翻进去玩一玩,可是在那扇高大的铁门前一直没能如愿,直到最近加入了预备军,也不过是在门前的营地上训练而已。

“没什么大事,反正军营里的宿舍闲着也是闲着。”维奇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椅子靠背上。

在这种环境中他就不是那个严格的教官了,抛掉他骑士的身份,就只是个比蒂诺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

“教官,骑士是不是特别厉害啊?”米奥有些星星眼。

“私下里叫我哥哥吧,骑士们都是经过严格的训练,能够很好的驾驭机甲的精英军人。所以他们都很厉害哦。

“那哥哥是不是可以用机甲来奔跑呢?”经过了一上午的尝试,他终于明白了驾驶那种东西是何等的艰难,且不说能够奔跑,甚至就连站立对他们而言都是一种高超的技术。

维奇无奈的笑笑,“奔跑什么的,可是基础中的基础哦,那些厉害的骑士,甚至可以操纵骑士来跳舞哦。在骑士的历史上,当年的护国之战中,曾有骑士在短短几秒内奔行数百米砍杀近百人,更有甚者面对海兰德的‘巨神兵’都毫不逊色,用手拆掉了对方的动力炉,那才是骑士史上的巅峰啊。”

蒂诺回想着那个身高有六个人那么高的铁巨人,动力炉咆哮出剧烈的蒸汽,铺天盖地,它挥舞出巨大的剑风。可对方从远方而来,钢铁的长靴撕裂地面,转身的回旋穿过致命的风暴,那苍龙的手臂穿过层层防护,轻松的带走对方的核心,于是那巨神般的武士无力的倒塌——像是被抽走心脏的人。

“真是令人着迷啊。”米奥感叹。

可蒂诺不这么想,他仍然记得,那充斥鼻腔的,浓稠到令人厌恶的血腥味。

“哥哥,怎样才能成为骑士呢?”蒂诺开口。

的确,这是他们的目的,也是他们未来生活的最大保障。

“嗯,怎么解释呢,一般来说,成为骑士的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通过参加训练营,不停的晋级,成为骑士团的候选人之一,然后通过正规途径去参加评选,最后通过的话可以申请拥有自己的机甲,但是批准会很慢,而且还不叫骑士,还得继续服役,在积累军功到一定的地步就可以被国家嘉奖,获得骑士的头衔和对应的荣誉。”维奇想了想,说道,“另一种是在某次战争中拥有足够的军功,直接晋升成为骑士。其实骑士也分很多种,像帝国的‘圣裁骑士团’就属于最顶级的骑士团,此外还有军部专属的‘黄金十字骑士团’和以贵族为背景的‘剑与玫瑰骑士团’,它们也代表了这个帝国最顶端的三股势力,王室,军部,和贵族。”

“哥哥是圣裁骑士团的骑士呢,为什么要加入骑士团呢?”

维奇一愣,“嗯,我和你们其实很像,我的父亲去世的很早,母亲和一个艺术家跑了,丢下我和弟弟,如果我能够成为骑士的话,弟弟不论是上学还是未来生活都很有保障了。骑士团的待遇还是非常高的。”

“那您的弟弟也想要成为骑士吗?”蒂诺突然问道。

“他啊,很羡慕呢,觉得骑士是非常光荣的。”

“难道不是吗?”蒂诺和米奥面面相觑。

“怎么说呢,”罕见的,年轻的军官脸上露出一丝犹豫“这个世界有事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也有人说过,所谓骑士,不过是杀戮者的谬赞。”后半句话他轻轻说出来,为了不惊吓到这些孩子们。

“亲手送自己的弟弟上战场什么的,如果父亲还活着,大概会狠狠给我一拳吧。”

蒂诺看着这个大男孩有些干涩的笑着,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些不愿意说的话,他们很小心的把这些东西藏到深处,是因为不想回想起那过去。哪怕像是维奇这样的骑士,也有着自己的人生,每个光鲜艳丽的像壁画一样的人物,背后都有着灰色的泥土和被盖掉的颜料。

“对不起。”蒂诺低下了头。

维奇笑着摸摸他的头,“你已经很乖了,有些时候,欠我们一句对不起的,是这个世界啊。”

 

这座边缘的小镇开始下雨了,朦朦胧胧的纱幕遮住了高塔,遮住了此起彼伏的楼房,失去太阳的天空将草原染成暗淡的灰色,只有远处的雪山还能勉强显示自己的存在。

打着伞的男人跨过街边的水渍,踏进那个红木门的小酒馆。

“叮叮咚咚”的声音和酒杯中冰块相碰的声音连在一起。

客人端坐在吧台上,一向侍者打扮的老板却围着一个淡粉边的围裙,背对着他们鼓捣着什么。

“又是一个雨夜啊。”客人悠悠的开口。

“这样的日子客人总会特别的少。”老板接过话题,转身将一只盛着威士忌的杯子放在新的来客面前。

“现在应该是熄灯时间了。”男人将伞收起来,插在身旁的雨槽里。

“但是对于不想睡觉的人,他们的一天总会长一些。你说对吗?维奇先生。”

“很抱歉这位客人,您就用这杯威士忌将就一下吧,我要处理一个蛋糕的订单,恐怕是没有时间为您调酒了。”老板淡淡地说,转身拿出一个装着榛子的罐子。

“喔,你竟然还会烤蛋糕?”

“本店的业务一向很多。”老板端着拌好的奶油,头也不回的进入吧台侧面的小门中,顺手带上了门。

“长官。”维奇开口。

“不,我不是你的长官,你是罗格镇的边防军,和十字军没有任何关系。”维克接着喝着酒。

“明白了。”沉默了一会儿,年轻人回答道。

“我想问一下,在这次的行动中,对边境居民的疏散呢?”

“你越界了,这不是你的权限可以知道的机密。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起情报的泄露,进而导致战局的崩溃,所以你只需要扮演好边防军的角色就够了。在需要的时间,将你的人带到合适的地点。剩下的事不是你负责的范围。”

“遵命。”维奇起身,抽出雨伞大步走出店门。

身后的铃铛叮当作响。

“真是可惜啊,那可是10年份的威士忌,我从一个不懂行的酒商手里买来的。”老板靠在门板上。

维克一把把杯子拿过来,“听到了多少?”

“很可惜,我的烤炉很专业,基本不会发出噪音,但我的门一向玩忽职守。”

“根据军事法,你现在不受公民法保护了。”维克一口饮尽。

“为什么要隐瞒?这可不是简单的狙击战,对方派来的可不只是十几个骑士,很可能是大部队出动。这种情报的误导很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老板的目光冷的可怕。

“他是圣裁的人啊。”维克转过椅子,看着远方的雨幕。

“到了这种地步,帝国内部还在内讧吗?海兰德已经不是当初的海兰德了,他们的科技在进步,他们的军事将领一样杰出,而我们居然还在内讧。”

“冷静些老兄,我比你更清楚那边的情况。”维克想要摸出银色的铁盒,拿出一只雪茄,却发现来的时候被雨打湿了,恼火的扔在吧台上。

“这是试探啊,十多年前那场功败垂成的战役,他们一定相当不甘吧。如果不能在这次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估计日后的战场上他们会更加肆意吧?我们的边境,是他们的绝境。”维克起身,戴上帽子,推开门走入茫茫的雨幕中。“这次来的可不只是十字军,黄金十字也在赶来的路上,圣裁更是早早侵入了这座城市的安保系统。这座小城现在已经成为了各方势力角逐的战场了。”

老板看着维克的背影消失的方向。

“别扯了兄弟,这可不是简单的演习,如果被他们突破雪山的天然屏障,再占领这座城市为据点,亚斯兰的国土大概会缩水一半以上吧。”

 

 

这座边缘的小镇开始下雨了,朦朦胧胧的纱幕遮住了高塔,遮住了此起彼伏的楼房,失去太阳的天空将草原染成暗淡的灰色,只有远处的雪山还能勉强显示自己的存在。

打着伞的男人跨过街边的水渍,踏进那个红木门的小酒馆。

“叮叮咚咚”的声音和酒杯中冰块相碰的声音连在一起。

客人端坐在吧台上,一向侍者打扮的老板却围着一个淡粉边的围裙,背对着他们鼓捣着什么。

“又是一个雨夜啊。”客人悠悠的开口。

“这样的日子客人总会特别的少。”老板接过话题,转身将一只盛着威士忌的杯子放在新的来客面前。

“现在应该是熄灯时间了。”男人将伞收起来,插在身旁的雨槽里。

“但是对于不想睡觉的人,他们的一天总会长一些。你说对吗?维奇先生。”

“很抱歉这位客人,您就用这杯威士忌将就一下吧,我要处理一个蛋糕的订单,恐怕是没有时间为您调酒了。”老板淡淡地说,转身拿出一个装着榛子的罐子。

“喔,你竟然还会烤蛋糕?”

“本店的业务一向很多。”老板端着拌好的奶油,头也不回的进入吧台侧面的小门中,顺手带上了门。

“长官。”维奇开口。

“不,我不是你的长官,你是罗格镇的边防军,和十字军没有任何关系。”维克接着喝着酒。

“明白了。”沉默了一会儿,年轻人回答道。

“我想问一下,在这次的行动中,对边境居民的疏散呢?”

“你越界了,这不是你的权限可以知道的机密。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起情报的泄露,进而导致战局的崩溃,所以你只需要扮演好边防军的角色就够了。在需要的时间,将你的人带到合适的地点。剩下的事不是你负责的范围。”

“遵命。”维奇起身,抽出雨伞大步走出店门。

身后的铃铛叮当作响。

“真是可惜啊,那可是10年份的威士忌,我从一个不懂行的酒商手里买来的。”老板靠在门板上。

维克一把把杯子拿过来,“听到了多少?”

“很可惜,我的烤炉很专业,基本不会发出噪音,但我的门一向玩忽职守。”

“根据军事法,你现在不受公民法保护了。”维克一口饮尽。

“为什么要隐瞒?这可不是简单的狙击战,对方派来的可不只是十几个骑士,很可能是大部队出动。这种情报的误导很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老板的目光冷的可怕。

“他是圣裁的人啊。”维克转过椅子,看着远方的雨幕。

“到了这种地步,帝国内部还在内讧吗?海兰德已经不是当初的海兰德了,他们的科技在进步,他们的军事将领一样杰出,而我们居然还在内讧。”

“冷静些老兄,我比你更清楚那边的情况。”维克想要摸出银色的铁盒,拿出一只雪茄,却发现来的时候被雨打湿了,恼火的扔在吧台上。

“这是试探啊,十多年前那场功败垂成的战役,他们一定相当不甘吧。如果不能在这次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估计日后的战场上他们会更加肆意吧?我们的边境,是他们的绝境。”维克起身,戴上帽子,推开门走入茫茫的雨幕中。“这次来的可不只是十字军,黄金十字也在赶来的路上,圣裁更是早早侵入了这座城市的安保系统。这座小城现在已经成为了各方势力角逐的战场了。”

老板看着维克的背影消失的方向。

“别扯了兄弟,这可不是简单的演习,如果被他们突破雪山的天然屏障,再占领这座城市为据点,亚斯兰的国土大概会缩水一半以上吧。”

 

蒂诺敲了敲木门,米奥的大嗓门已经隔着门传递了过去。

“喂!老头老头,干啥呢?我们来看你了!”

大门轰的一声打开,葛恩大叔气的吹胡子瞪眼,“你小子几天不见变得更加欠揍了!”

本来两人是准备直接回家的,但因为下雨的缘故,穿过草原变得格外艰难,于是两个人决定先到顺路的葛恩大叔家避避雨。

“呼。”葛恩将他们两个带进家门,顺手点上一只纸烟,白色的烟气飘出窗外,被雨滴打成虚无。

“这阵子上的雨总是那么阴冷啊。”可能是因为草原水汽重的缘故,每到阴雨的时节,葛恩总觉得关节都不行了,像是受了潮的枪支,连扳动扳机都带着一股涩劲。

“说啥呢老头,你是想当诗人吗?”米奥分分钟打破了雨夜孤寂的气氛。

“你小子,怎样,你们参军的生活还顺利吗?”葛恩摇了摇头,看向另一旁的蒂诺。

“还好,我们现在靠着一些小小的补贴,也算比原来好多了。”蒂诺对于这位一向帮着他们的大叔,还是十分亲近的。

“钱不够的话,让你家小妹妹来我这里帮忙织织毛衣,我给你们报酬。”大叔抽着烟,靠在简陋的沙发上,可能是阴雨天不能出去的缘故,羊群显得格外的烦闷,咩咩咩的声音若隐若现,和雨声混杂在一起。

“听说隔壁打铁的阿布大叔被女儿接去别的小镇了,大叔将来打算怎么办呢?”蒂诺轻声问道。

“混吃等死,如果今年收益好一点的话,我打算卖掉羊群,去小镇子上承包个小商店。”大叔吸了一口烟。

“不打算结婚吗?”米奥插话道。

“看情况吧,你以为都是像你们这样的小鬼过家家呢,现在的日子,负担我一个人还行,难道还要让妻子孩子和我一样住在这个烦透人的羊棚里吗?”大叔叹气,对于未来的日子却又没什么把握。

“那,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来给你养老啊!”蒂诺突然开口。

葛恩一愣,随机偏过头笑笑,“就你们那点补贴,养得起谁啊。”

“老头,你可不要小看我们。我们马上就要成为骑士了,你一个老头我们还是养得起的!”米奥得意洋洋。

葛恩突然沉默了,“骑士么。”他猛抽了几口,烟气中总带着抹不掉的潮气,他将烟扔出窗外。“骑士可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啊。”

“嗨,又来了。我知道你又想炫耀你的光荣历史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而且我们现在可是驾驶过机动武装了。”米奥不耐烦的捂住耳朵。

“小鬼们,给你们看看我的收藏吧。”葛恩突然一拍大腿,起身去翻找什么,蒂诺和米奥面面相视,不一会儿,他搬出了一个巨大的红木箱子,暗淡的金色锁扣环在箱子周围,这个分量感极重的东西那可能也是这个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吧。

葛恩蹲下身子,轻轻用布擦拭着箱子的表面,擦去那层厚厚的尘土,然后摸出一把同样暗淡的钥匙,小心翼翼的打开。

米奥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却只有一把残缺的佩剑和一个扭曲的园形金属。

米奥显得非常失望。

葛恩却没在和他计较,而是怀念的抚摸着已经泛黄的剑柄。

“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你新捡的破烂么?”

一只大手敲在米奥得的头上,葛恩显得有些哭笑不得。

“骑士剑。”蒂诺轻声开口,他在维奇的房间中看到过,那柄剑就挂在对面的墙上,牛皮的剑鞘包住了大半的剑身,本身不是非常显眼,但在空荡荡的房间中还是很引人注目。

“我靠,这玩意还是骑士剑?咱们的菜刀都比它要新好吧?”米奥有些不敢相信,这个面前破破烂烂的东西,就是骑士身份的象征之一?

“十字军第5军营,葛恩·韦斯特上士,待命!”大叔突然大声喊道,向着虚空处敬了一个军礼。

蒂诺和米奥惊讶的望着他笔挺的身姿。

可是再也听不到老上尉的回话了,“我们是最早的一代机动武装,那个年代还没有建起这么多的骑士团,所有骑士都归属于十字军管理,当时打了一个很大的胜仗,上面号令我们出征海兰德,在去往那里途中的裂谷中,我们的战友们都全灭了,只有我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他无声的笑笑。

蒂诺他们惊呆了,原来葛恩曾是一位正牌的骑士,也曾在十字军的旗帜下砍杀,在那个连日光都被染红的裂谷中,他的战友们全部死在了那里。

“这个东西,是我们的徽章。也是那时候我唯一抢回来的东西。”葛恩看着那枚已经扭曲的圆片,曾几何时,无数的骑士在它的旗帜下集结,那是能够撼动世界的力量,可是转眼间,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后来军部的人来找过我们,说是我们回去的话就有各种各样的升职,可是谁还想回去呢,那个军营里已经没有我认识的人了。”葛恩叹气。

“可是回去的话,会比现在要好很多啊。”米奥为葛恩感到不值,当初那么卖力的拼杀,不就是为了后面的日子会活得好一点吗?

“不能拿起剑的人,是没有资格被奉为骑士的。”葛恩和两人目光相对,“所谓骑士,是要贯彻自己的骄傲的。”他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却像是站在万军从中等着接受检阅。

蒂诺心中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了,眼角涩涩的。

原来你那么强,却又落魄到被小鬼们嘲笑的地步,如果你愿意就可以去圣城了,那里有华美的衣裳,丰厚的补贴,没准还有一个美丽的女人在等你呢,你可以乘着蒸汽礼车,穿上礼服,沿路的人们都向你行礼,可你不愿意回去,固执的留在这个边缘的小镇,待在乱糟糟的羊棚里,因为回去也见不到那些曾经的面孔了,更因为你觉得自己已经拿不起骑枪了——那就是你的骑士道吗?

真是倔强的骄傲啊

 

巨大的门一层层的洞开,从银色的合金到青铜的雕花,这本该是凝望机械历史的庄严一幕,可是某个疯狗一样的家伙拿着一根撬棍贴在门前大力的撬着,恨不得一下子就冲进去。

格里菲斯就是这样迫不及待。

为了赶快确认那些机甲的现状,他恨不得用重炮直接轰开大门。

随从人员们也飞快的进入,他们倒不像格里菲斯一样对这些东西那么积极,他们中的大多数只知道自己是来搬运东西的,甚至不知道搬运什么——催动他们的的动力也非常简单——这里是战场的最前方。

那个穿着花花裤衩的中年神经病在地面上一路狂奔,穿过四五层夹门,后续的机械师们显然没想到这位天天缩在研究所里酗酒的总长竟然有如此强劲的体魄,无可奈何之下纷纷落队,军部派来的护卫们也只好留下大批人马来保护这些帝国最珍贵的大脑。

那些繁琐的大门在瞬间洞开,所有必须的程序在如此关键的时刻面前全部被省略,格里菲斯动用了历代总长才能使用的顶级密卡,一切巴别塔的机关对于这张卡片全部暂停工作。

穿过最后一层夹门,他终于看见了那些运送来的骑士。

他大步的行进,终于在骑士中找见了那个暗金的身影,它静静地伫立在冰中,金色的圣徽繁花一般在胸甲上展开。

格里菲斯的喉结上下移动,他对于这个机甲是带着某种恐惧的,或者说,对于这类机甲都抱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畏惧,十多年前他为了拯救危在旦夕的帝国从冰中放出了这些东西,那些英勇的年轻人们就被它们吞噬至尽了。现在所有的辉煌都建立在那时惨痛的付出之上。

可他没有办法扔掉这些东西,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你不想知道里面有没有魔鬼,更不想让其他人来试着打开。他深深地吸气,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些东西赶快运走。

“议员阁下,运输部队已经待命。”声音从背后传来,格里菲斯扭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尤里乌斯将军?”走的太过匆忙,他甚至没能仔细看看跟随者的名单。

“这样机密的东西,怎能随便的搬运。”尤里乌斯,亲自上前,端着一柄巨大的火焰切割机。

青色的火焰散发着剧烈的高温,将最后的骑士切成整齐的冰块,后续赶来的将士们将机甲一个个推走。

最后的骑士由格里菲斯亲自搬运,他用一块巨大的遮雨布盖住了冰面,推着冰块向外走去。

看着冰块一个个被推上列车,他松了一口气。

按照军部的计划,距离第一次开战应该还有24小时,总算是赶上了。以‘耶梦加得’号的速度,24小时足够他们从这里远离战场数百公里了。

千钧一发,格里菲斯擦着汗,真是太惊险了。

“趴下!”尤里乌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随着最后一个音节,列车的中端被猛地炸开,格里菲斯和那个冰封着圆桌骑士的冰块都被气浪掀飞到远处。

“回避!所有人!远离列车!”尤里乌斯大喊,但他的声音被吞没在炮火中。

“海兰德!是海兰德!”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那些机甲的国徽。

格里菲斯起身,摇了摇头,巨大的冲击令他的方向感还没有恢复,但眼前的景象更是如同历史重演!

巨大的钢铁人形在快速的奔行,沿途的地面蛛网般龟裂,机枪的火舌甚至能够擦到他的头发。

“该死!”格里菲斯靠在一个冰块的后面大口喘息,最初的一发巨炮中数架机甲已经化为飞灰。无数的人员死在炮火之下,那些机甲还在寻找着幸存的目标。

另一个人也飞快的撞了进来。

格里菲斯扭头,“袭击哪有这么多的先遣机甲,他妈的这是正式开战啊,你们这样乱写情报是会害死人!”

“我们不清楚,我们的间谍给出的情报绝不是这个时候。”尤里乌斯也大口喘息,“错了,一切都错了,这次的情报有问题!”他凝视着格里菲斯的双眼。

“见鬼!?这种最核心的战报都错了,你知道这样会害死后面多少人吗?我们可还没做好全面迎战的准备?”

“不是说那个的时候了,议员阁下,现在还有什么武器吗?只用这种东西是没办法抗衡那些东西的!”尤里乌斯拍拍胸前的火焰切割机。

“我们本来就是来搬运武器的好吧?最核心的武器都在那辆列车里面,还有这种时候你脱什么衣服?”格里菲斯瞪大眼睛。

“在这种情况下跑的慢一些的话我们都会死。”他讲厚重的防寒军服扔到一边。

“听好了,我的列车绝不是亚音炮能够摧毁的,最开始的放进去的那批机甲,绝对不会有事,那是我们的机会!”格里菲斯大吼,他没办法不大声,新一轮的炮轰令两个人都接近失聪。

“那就只有搏一搏了!”尤里乌斯也大吼。

随后他猛地向上抛出了火焰切割机!

对方的骑士毫不犹豫的点射,巨大的火花在山崖边中炸开,耀眼的火光在冰面上反射,亮的宛若天堂!

尤里乌斯一个健步冲出,俯身从最前方机甲的脚下滑过,他闭着眼睛大步飞奔,仅仅一眼足够这位年轻的少将将所有的位置记在脑海中。

失去视野的机甲们果然暂停了开火。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士们绝不会冒险误伤自己的战友。

趁着短时间的熄火格里菲斯从另一个方向大步飞奔,一脚踹在冰块上,带着冰块飞快的移动。

看到他在炮火中穿梭的同时,尤里乌斯已经坐在了着装架上,尽管是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他还是无奈的笑笑,这就是巴别塔的总长吗?那个被议员们排挤,被认为是个疯子的家伙——还真他娘是个神经病啊!

格里菲斯成功穿越了炮火,一个健步登上机车。

他大力拍下组装的按钮,可是在刚才的轰炸中有些关键关节错位,那些机械手臂中的某些卡住了,“该死!”

他撸起袖子开始手动组装缺陷部位的装甲,这是很危险的行为,机械臂下方的齿轮很容易把人的手卷进去,可他别无选择,因为机车还没启动,他们已经暴露在敌人的炮火中了!

“听好了我这里只有一只重炮,巴别塔的‘启明星’,那玩意在这种空间开炮你也幸存不了!想要活下去,就得在开炮的一瞬间抓住机车,那样我才能把你带出去!”

他恶狠狠的将最后一块装甲压好,然后反身从着装架上滚落下去。

“现在是你的舞台了!”

短暂的哑火后,海兰德的机甲们发现了幸存的敌人。他们将炮火对准目标,着装架上却空空如也,只有带着电火花的电线无力的垂落,风从远方吹来,可是那剑比风更快,断裂的机甲成为这名骑士眼中最后的风景。

那巨人苏醒了,从刚死去的骑士中拔出巨大的铁刃,那是来自地狱的轮舞,钢铁的风暴在怪物和怪物间席卷,剑剑相碰发出铜钟的轰鸣。

“狗屁海兰德,机动武装上我们才是巅峰!”总长大人狂妄的笑声被淹没在炮火中。

他在列车中狂奔,跨过倾斜的车厢,鹅绒毯子被烧得焦黑,红木的桌椅早已残缺的不成样子,他大步从上面跨过去,直冲控制室!

用力撬开变形的大门,好在机车头部损伤不大,他焦急的看着仪表盘上的数字起起落落,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一脚踢开旁侧的铁门,几个巨大的圆筒状金属躺在鹅绒中,‘危险品’刻在它的表面。

格里菲斯着手开始拼接。

尤里乌斯穿行在机甲中,抬起巨刃砍下一个机甲头颅,随即用力抛出崩口的铁刃,穿刺过另一个敌人的胸膛。

他不知道自己解决了多少人,也不想知道自己是否抵达极限,敌人的鲜血和机甲的燃料在低温下凝固在外视镜上,他的视野渐渐模糊。

巨大的声响从头顶传来,他抬头望去,数量惊人的机甲们混杂着堡垒一样的巨人。

“‘巨神兵II式’么?”

他突然开始狂奔,沿着机车疾行,一直冲到顶头,后面的机甲从天而降,砸在机车上方,整座山似乎都在颤抖,格里菲斯大声喊道“抓住了!”

那重炮从前方滚落,他一把捞在手中。

海兰德的骑士在列车上方集结,黑洞洞的炮口像是蜂巢。

格里菲斯满头大汗,列车在急速起火,可是挂着如此厚重的尾身实在是不方便,那巨大的机甲伸出手,牢牢地抓住车厢的挂钩。

“好极了,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实力吧!”格里菲斯恶狠狠的拍下红色的按钮,倒计时的图标出现在仪表盘中。

可是那铁手猛地用力,捏断了车头和后续的链接。

“疯子你在干什么?”格里菲斯惊呆了。

“很高兴认识你,格里菲斯卿。”年轻的将军轻声回答,格里菲斯这才注意到他的血早已沿着车厢蔓延,原来那个迎着炮火的杀神并不是无敌的,他何止衰弱,他早就已经危在旦夕!

机甲飞起一脚,将巨大的冰块砸入唯一的一节车厢中。

“此身,即为帝国的护盾!”他听见那个将军的声音,那个将死之人对天开出最后一枪,巨大的光辉冲散了云层,不愧是启明星,它咆哮的瞬间真的辉煌如星!

但格里菲斯来不及感叹,巨大的惯性将他死死的吸在冰冷的冰块上,三级喷射器吐出火舌,车头像是导弹般飞出。

巨大的音波在山脊处炸开,像是对那一枪的回应,通天的白色从天而降!

雪崩!

原来他一直在等这一枪。

骑士们被洪流吞噬,只有小小的一节列车贴着白色的浪头飞向远方。

格里菲斯在这样的行进速度中连顺畅的呼吸都做不到,这种命悬一线的感觉是那样熟悉,像是死神与你重逢。

白色的风暴从山峰的顶端倾泻,青铜的巨门,漫长的行道和曾经的一切都被掩埋在冰雪的深处,曾经威严的钢铁巨人们此刻又变得无比渺小,他们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简单的雪崩当然不可能有这样宏大的场面,但是那座山的中心早已被挖空,仅靠坚冰的支撑是无法承受雪崩的冲击,那个名为尤里乌斯的少将早就算计好了一切,从他动身的那刻开始,他就没有想着活着回去。

拖着数十倍的敌人一起陪葬,这就是身为帝国十字军的觉悟么?

那震撼的一幕倒映在望远镜的镜片上,负责侦查的士兵纷纷行动起来,无数的密码混在无线电的数据洪流中通向世界各地。

 

“已经暴露了么。”女人凝视着桌面正前方的地图,手边的各式密码机响个不停。

“艾莉娅斯将军,请求指令!”短短分钟之内,她已经收到了数以百计的信息,本来计划的突袭由于某些意外因素暴露在敌人的眼前,女人瞳孔一缩,那么趁着主动权还没有完全丧失。

“还等什么?总攻!”她的声音冷静的令人战栗。

 

边防军的指挥部如临大敌,手捧文书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头戴传信器的军士们对着身前的密码机不是的大声喊话。

维克坐在最中心的指挥椅上,冷汗浸湿了后背。

按照约定的计划还有半日十字军指挥部会全部抵达战场,而战时指挥官这种级别的重任也不会交到他手上,他的任务圆满完成,已经可以回到帝国总部去继续报道。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那些海兰德的骑士先于预定的时间抵达战场,而亚斯兰的情报出了无可弥补的差错,这12小时的时差会成为决定性的因素,目前的防御手段根本不足以应付敌方的袭击。

“混蛋,那个疯女人!”维克狠狠地咬牙,根据碟子的情报,出征的日期应该没有出错,那么难道是间谍叛变了?巨量的信息在他的脑海中,他头疼的像是要炸掉。

他当然不知道,那是一场长达两天的全速奔袭,敌方带足了燃料包,根本没有考虑机甲过热的问题,所以抵达战场的时间要比他们预测中要早得多,有些时候,最胡来的策略往往最能占尽先机。

十字军仅有的数十架骑士们早已经整装待发,对于未知的战况,他们不得不提高警惕。

“强攻!”维克一把扯过传信机大吼。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从崩塌的雪山那边袭来,但他亲眼从雪雾中看到了对方的数架机甲被埋葬,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能够在最开始就占据先机,那么这次狙击战会无比轻松——而这,是难以想象的巨大军功!

极度的兴奋令他甚至难以平复呼吸,如果能够顺利完成这一次的守卫战,那么他日后在军部的仕途必然一番青云,凭他的职介和地位,是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站在这种地方的。

“中校,后续指挥部命令原地待机。”有人急忙来报。

“不管他们,这种分秒必争的时刻,来不及报告战况了,速攻!”维克一把将那些文件打翻在地,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错过的绝不会回来,他必须把握这个机会!

骑士们犹豫了一下,然后大步冲向前方,按照常理来说维克没有他们的命令权,但是战时指挥官拥有最优先的决策权。

浓密的蒸汽从机甲的管道中大量排出,巨大的热能推动着这些钢铁巨人在草原上快速的奔行,冲向雪浪的前方。

可是随着临近视野逐渐清晰,对方的铁骑逐渐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他们也在快速的奔行,机甲奔跑的气势像是要把大地震塌,蒸汽和雪花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炽热哪个是寒冷。

但霎时间骑士们停下了,他们惊讶的发现那海啸般的声音不像是来源于己方,在雪浪的后方,大批的骑士逐渐显露出来。

巨神兵II,断罪者,圣堂武士,。。。

那些绚丽的纹章在铠甲上绽开,标志这一个又一个强大的骑士团,亚斯兰的骑士们惊呆了。

这根本就是万军齐发,数以千计的机甲被投放到一个边缘的小镇,只为打开那雪山的天然屏障,对方砸下如此的重注来就此一搏——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报告指挥部,海兰德。。全军抵达!”

无线传信器留下最后一句话,重新归到嘈杂的频道杂音。

 

维奇在小镇上狂奔,这跟约定的时间并不一样,他刚刚开始疏散人员,就接到了紧急战报,那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完成的任务,而对方的刀剑已经迫在眉睫。

他穿过一个又一个街道,尽力疏散着民众。

这种时候任何不妥的发言都有可能引发人群的恐慌,导致疏散工作的失败。

他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他只能尽力而为。

 

蒂诺站在走在回家的路上,米奥去店里取蛋糕。

今天是莉莉娅的生日,他们精心准备的礼物终于要完成了,他想着提前一点回去可以摘一些风铃草,这个季节风铃草已经快要开花了,和紫色的薰衣草穿在一起,做成的花冠很美丽。

但是奇怪的,他总觉得今天有什么不对劲,这是个薰衣草盛开的季节,这样的季节中怎么闻不到浓郁的花香?

走到城镇的边缘,就快要看到那座小教堂了,巨大的轰鸣声在身边炸开,飞出的砖块和残缺的瓦片将他砸在地上,尘土在空中飘荡,满是燃料的气味。

他起身飞快的回跑,仅仅一眼他看到了无数的机甲从城镇的边缘接近,大片的草原被火炮烧成焦黑色,第二轮的轰炸已经开始,红砖的道路早已不成样子,那款圣城出产的牛皮靴子在他身侧化为飞灰,展柜的玻璃在空中四射,划破了蒂诺的脸颊。

他能做出的反应只有抱住头,身体狠狠撞在墙上,疼痛令他的五感无比清晰。身边炮弹爆炸的感觉更是让他的心跳如擂鼓。

他知道有敌人来袭了,可是人又怎能跑得过那些钢铁的怪物呢?

死亡从未如此清晰,他挣扎着起身,但他知道现在唯一的活路就只有冲出去,去训练营!面对那些怪物,只有踏上机甲,才能杀出一条活路。

迎着满天飞舞的炮火,他在废弃的街道上寻找着方向。

前方的墙突然塌陷,蒂诺感觉自己撞在了一块巨大的钢板上,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飞出。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对于疼痛都有些麻木了,原来敌人不只是一个方向来的,他仅有的理智告诉他自己死定了。

但那机甲突然后仰,重重的摔在地上。

老家伙扛着一直火箭炮,烟气从炮口升起。

“葛恩大叔?”蒂诺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怪不得米奥说他可以徒手放倒公牛,这个抽一根烟会咳半天的家伙用火箭炮炸塌了一座机甲!

他扔掉那支快要过热的火箭炮,一脚蹬在胸甲上,硬生生的将机甲的重炮扳了下来,向着后续赶来的骑士们开火。

枪声似乎震穿了耳膜。

葛恩大喊,“小子还在愣什么,快跑啊。”

蒂诺挣扎着起身,向着城镇的远方继续前进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

“大步走,别回头!”葛恩手中的重炮又接着开火,蒂诺看着那个老家伙雄伟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继续前进。

“嘿!”葛恩大笑,真是扯淡的人生啊,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能混口饭吃的地方,打算就此终老,可是那些东西又找上他了,像是阴魂不散的厉鬼。也许真的像是他们所说,每个踏上战场的人,都是被诅咒的,他们的归宿也只有战场吧。

机甲从侧面袭来,仅仅一击就打碎了他的臂骨。

随后而来的火铳被人用力塞进了机甲背部的缝隙中,对方扣下扳机,猛地后跳,仅仅一枪就引燃了燃料包,腾起的火烧云将天空染得血红。

“为什么不跑?”维奇靠着断墙大口喘息,这种高速的搏命着实消耗人的体力,不过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羊,羊棚啊,还有那几个时不时来串门的小鬼头,虽然烦的可怕,可那是我仅有的东西了。如果连羊棚都没有了我就又无家可归了。”葛恩用仅剩的另一只手架起机枪,他唠唠叨叨,不知说给谁听。“人老了就没有归处了,谁敢动我最后的东西,老子当然要玩命啊!”

葛恩向着断墙的方向狂奔,在维奇看不到的地方,那断墙的背后,黑洞般的枪口对准了两人。

他用力捅出机枪,枪头在碰撞中弯曲,可也深深插入一名偷袭的机甲的胸部,透过外视镜,他能看出上方那双眼睛中的惊恐。对方用力的挥手,想要击碎他的上身。

真是熟悉的眼神啊,就像是最初的那场战争,你们还记得被屠杀的恐惧么?在那个裂谷中,我的战友们也曾用这样的眼睛注视着你们吗?

他无声的笑笑,“所谓老兵,是终要归来的啊。”

巨大的火光吞没了他。

 

蒂诺在布满硝烟的小镇中飞奔,他满心就只剩下对米奥和莉莉娅的担心,教堂已经回不去了,但好在这两天莉莉娅一直在城镇中帮一位老奶奶织毛衣,这个时间段她应该还不在家。

他仅剩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样的情况下幸存的可能性不大,可他依然固执的寻找着,有些东西不是简单的分析就可以放弃的。

残破的砖瓦在炮火中无声的呻吟,四处可见被波及的居民,那些巨大的铁骑士在小镇中穿梭,这就是我们的梦想吗?蒂诺讽刺的想着,这样的恶魔,这样的杀戮者就是小镇男孩们的梦想吗?

所谓骑士,不过是对杀戮者的谬赞。

这句话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难过的想流泪,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那样努力呢?这样的骑士还算是正义的英雄吗?

孩子的哭声从身旁传来,他扭头去看,发现一个孤零零的小女孩抱着小熊站在原地大哭,而房屋的背后,那巨大的计价巡视着。

该死!这孩子的哭声只会更容易暴露目标。数架机甲正在顺着声音寻找目标,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得远离那个孩子。

他来不及想为什么了,现在只有逃,距离军营就只剩一条街,那就是生与死的间隔!

小女孩终于出现在骑士的视野中,那机甲似乎是在思考,机枪架好了角度,孩子的哭声更大了,泪水打在毛绒小熊上。

不会回来了,你就算在努力哭,一直护着你的人都不会回来了!蒂诺在心底大喊,他猛地扑出,抱着小女孩滚落到街角的角落中。

骑士被这突发情况打乱了脚步,扫射偏了方向。

蒂诺大口的喘息着,体能从不是他的强项,如果换成米奥的话或许会完成的更好吧?他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大腿,真是晦气啊,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可他还不知道米奥和莉莉娅的下落。

剧痛令他的面容扭曲,但他还是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要死微笑,“别哭。”

短短两个字令他似乎耗尽了力量,小女孩似乎也知道了,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只剩下眼泪无声的流淌。

机甲走在街面的感觉像是地震,转轮收缩,机枪开始重新对准前方,蒂诺知道自己走不远了,他忍着剧痛,任何发声都可能成为对方的目标,他用颤抖的手轻轻擦去小女孩眼角的泪水。

“听我说,一会你就向那个方向跑,别回头。”他用手指指军营的方向,他不知道那样是否可以逃出去,但留在这里肯定是死路一条。

“哥哥和你约定,我数三下,你就跑,好不好?”

小女孩点点头。

“三,二,一!跑!”蒂诺用仅剩的力气大声嘶吼,这会吸引敌方的注意力,能够帮助那个小女孩争取一点时间,随着他的声音,巨大的响声从身侧传来,银色的机甲抓住了准备开枪的骑士,带着他一起狠狠摔在地上,他说的没错,只要被他从背后锁住,就已经看到了结局。

那银色的机甲用力,勒断了敌方的颈部护甲,也崩断了几根燃料管,敌方的机甲无力的垂下,血从机甲的缝隙间流出,一时间浓郁的气味到处都是。

“米奥!”蒂诺的声音已经嘶哑。

敌人的鲜血和燃料从他的头上流下,将他的半边脸染得血红。他的声音却冷静的可怕。

“去找机甲,我们一起。。杀出去!”


贝尔德大口的喘息着,这本该是他离开的日子,可是一切都变了,那些骑士在城镇中穿梭,对着每个看见的人开枪,血混着尘土,他未能抵达小镇的车站,也可能去不了充满热情女孩的南方小镇了。

他将破了一个大口子的皮箱扔在地上,那些邻居送来的各式各样的礼物散乱了一地。

真是该死啊,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么?

他脱下风衣,在城墙的角落里飞奔,他的主修是刺客,也是黄金十字中最具有刺客潜力的新人,可他如今只能孤身奋战,他手边甚至没有一家可以称为武器的东西。

炮弹在身边炸裂,他一个翻滚从硝烟的边缘离开,腾起的尘灰遮蔽了后方追击者的视线,他轻盈的跳跃,翻上另一座房子。

飞溅的砖石击中了他,该死,这些年的放逐令他的身体迟钝了,再优秀的刺客也会在每天的舞会中渐渐忘却战斗的本能。

他从屋檐的另一边摔落,对方的骑士追击而来,发现了他。

枪管开始旋转,可是巨大的铁刃破墙而出,深深砍进它的胸部,机枪无力的乱射,可是那东西在骑士之间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外来者漆着灰色的铁甲,金色的十字烙印在胸口,像是虔诚的教徒捧着圣经,可是那暴力的出场。。。这算是物理超度么?

银色的面具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的小店可不欢迎这样的客人啊。”

贝尔德震惊了,那居然是老板,那个全军营最暴力装甲骑士来到罗格镇后似乎想要改过自新,开起了小酒馆,甚至还学会了烤蛋糕——这简直像是刽子手转职去教堂做了主教——可你在教堂这些年,就学会了物理超度么?

“你哪来的机甲?”贝尔德知道这不是问话的场合,但他还是无力的吐槽。

“我说过,本店的业务一向很多。”老板大步前行,撞塌了周围的城墙,后面的小店中吧台早已立起,墙壁大开,露出了一张环绕着机械臂的椅子。

那是骑士的着装架。

“来么?”老板似乎是在询问,可他目视前方。手中忙着给一门重炮上膛。

真是令人潸然泪下啊老兄,你这么励志,在烤蛋糕的同时还忙着拼接这些装甲,你每天是拎着巧克力酱和弹药一起回家吗?你就这么放不下,你的骑士道么?!

“走他妈的!”贝尔德一头撞进墙里。


后续的骑士陆陆续续的赶来,这些少许的损伤对他们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艾莉娅斯看着远处的城镇,大批的机甲正在侵入,她知道这场战争已经临近胜利了,这是疯子的打法,孤注一掷的奔袭,可是在胜利面前,一切的损失都可以暂时抛开。所谓战争,本就是赌局!

白色的长舰在机甲的拱卫中接近战场,那是指挥舰。

艾莉娅斯一向喜欢亲临战场的最前方。只有最接近战场,才能得到最全面最及时的情报,而这些情报,能够决定结局!

堡垒一般的巨人们在她周身推进,那是海兰德的巨神兵,要比一般的机甲还要巨大,他们是战场上移动的基地,漆黑的断罪者拿着长长的钢铁镰刀,它们头部刻印着银色的鹰巢——那是海兰德的首席机械研究机构。

那场护国之战中,巨神兵推进到城墙的下方,他们只要一个简单的冲撞,就可以打开圣城的门户,可是那门缓缓洞开,通天的光柱贯穿了号称战场上永不坠落的堡垒,随后而来的死神们掀起了地狱的风暴,那场战役中巨神兵全军覆没,鹰巢的负责人将自己关在小屋中冥思苦想2个月,终于拿出了新一代的巨神兵。

如今的战场,是它们的时代了!这是开发者的宣言。

而它们也不负众望,厚重的身躯并没有拖慢长途奔袭的进度,它们护卫着指挥舰在第一时间抵达了战场,在这场占领作战中,它们才是真正的核心部队。


米奥苦苦支撑着,这是对于新手而言太过严酷的考验,对方的机甲源源不断,而且随着战局的推进,那些骑士团的正规骑士已经踏入战场,未曾经历过任何作战训练的米奥在他们面前很难做出有效的反抗。

蒂诺在街道背后喘息,他实在是无力移动了,为了不成为累赘,只能扶着墙向小镇的边缘离去,对方的机甲已经入侵城镇,那么只要逃到边缘,就可以暂时安全了。

他的视野随着失血渐渐模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逃出去,之后背后剧烈的金属碰撞声告诉他战争还远未结束。

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他摔在地上,茫然的抬头。

发现了一个残破的金属舱体,白色衣服的男人昏倒在里面,他顺着草地上焦黑的痕迹向远望去,燃火的痕迹一直通向冰雪的山巅。

冰冷的触感从脸上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周围,他伸手,碰到了坚硬的寒冰,如此之近的距离下,少年仰望到了那张金属的面甲,魔神静静地躺在冰中,却像是对他发出邀请一般。

蒂诺却没有感到恐惧,从冰面中他看到自己那双眼瞳,像是另一个人对着他开口。

时隔多年,我又。。。找到你啦!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贴着冰面上,和金属的铁手相合,像是故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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