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某人

声明:
1.本文内容原创改编《孔乙己》,故事纯属虚构偶尔带点真实。
2.全文娱乐为主,并无任何讽刺之意。因模仿格式需求,部分情节可能夸张。
3.祝大家端午节快乐,毕业快乐!

皇家理工大学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本科院校,读本科大学,四年后即可本科毕业。高中努力的人,在高考结束之后,填报志愿,每每努力学习,各项成绩优秀,即可拿到本科文凭——这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拿文凭可降低难度了,——低调学习,清欠全过,学分达标,只要不惹是生非,遵纪守法即可毕业;倘若肯稍微用功学习,则可以拿到一些奖学金,或者助学金,作为学费的补贴了,如果奋发图强,那便可考研成功继续深造,但这些学生,多是低调行事,大抵没有这样地阔绰。只有非常努力考研的,才能到新的校园里,继续研究学习。

我从一四年起,便来到了赣州市的皇家理工大学当学生,班主任说,不太会说话,怕伺候不了上上下下,就在班上做个基本没啥事的心理委员罢。外面的学生会,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是根据学校领导下发的要求做事,看看学生不服管理没有,又亲自安排各种活动开展,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的管理下,不想参加活动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我便不想去参加各种活动了。幸亏班主任情面大,上头没有责怪下来,便改为最为轻松的一个学期都难得开几个会的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个大学除了学习基本没有其他职务上的工作,偶尔参加几个院里的会议,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院里的心理协会老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脸孔,协会里的妹子也十分幽默,教人十分开心;而帐大佬的出现,更是渲染了欢乐的气氛,所以至今还记得。

帐大佬是努力学习而不考研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又高又瘦,脸色青白,皱纹间时常夹杂着些伤痕;一脸长长的胡渣,仿佛经历了人世间的沧桑。穿的虽然是七匹哈,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装系统,C语言,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张,别人便从表情包上的“假猪套天下第一”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帐大佬。帐大佬一到教室,所有闲聊的学生都看着他笑,有的叫到,“帐大佬,你又帮女寝的妹子修电脑了”他不回答,对老师说,“老师,我这题还没弄清楚不会……”便拿出书本跟老师讨论起来。他们又故意高声嚷道,“你一定又把人家的电脑修坏了!”帐大佬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而且为什么还要加个柚子”“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看见你把妹子电脑硬盘重要资料全部删掉了,被人家追着打。”帐大佬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清空C盘本就是正常装系统的现象,不能算修坏了!……程序员的事,能说修坏了么”接着便是难懂的话,什么“PHP是世界上最好的语言”,什么“这就是个BUG”之类的,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教室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帐大佬原来也努力学习过,但终于没有进重点大学,又不想复读,于是便来到了这里。幸而懂点电脑方面的知识,便替人家装系统,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喝懒作。坐不到几天,便连人和电脑鼠标键盘,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装系统的人也没有了。帐大佬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鸡摸狗之事。但他在我们学校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学费;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财务办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小本子拭去了帐大佬的名字。

帐大佬请教老师几分钟后,疑惑的表情渐渐变成豁然开朗,旁人便又问道,“帐大佬,你当真是个程序员么?”帐大佬看着问这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个奖学金也捞不到呢?”帐大佬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BUG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个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教室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老师是决不责备的。而且老师见了帐大佬,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帐大佬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和其他人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懂编程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懂编程,……我便考你一考。深度优先遍历算法,怎样写?”我想,学渣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帐大佬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写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算法应该记着。将来做高级工程师的时候,写算法要用。”我暗想我和高级工程师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老师也从不教这些算法;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先访问子节点,再访问父节点,最后是第二个子节点么?”帐大佬显出了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桌子,点头说,“对呀对呀!……深度优先遍历有三种方式,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帐大佬刚用手拿起笔,想在本子上画二叉树,见我毫不热心,便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隔壁班的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帐大佬。他便给他们讲重装系统的方法,一人讲一种。他们听完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他的电脑。帐大佬着了慌,伸手将电脑罩住,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没有了,我懂的就这几种方法了。”然后又低头看看电脑屏幕,自己摇头说,“呜呼哀哉,真滴讲完木有了,再围着吾命休矣。”于是这一群学生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帐大佬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端午节的后两天,老师正在慢慢的上课点名,取下黑板刷,忽然说,“帐大佬长久没有来了,还挂了概率论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上课的学生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摔断了腿。”老师说,“哦!”“他世界杯赌球总是输。这一回,是他自己发昏,竟然把全部伙食费都压德国队了,德国从古至今从来就没在莫斯科赢过,能压德国队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大喊一句妈耶,然后就走向天台,跳下去了。”“后来呢?”“后来摔断了腿。”“摔断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还好楼不高,没摔死。”老师也不再问,仍慢慢的点他的名。

端午过后,夏风一天热比一天,看看已经仲夏;我整天吹着空调,也必须裸着上半身。一天下午上课,教室里没一个学生,我提前到教室正准备课前眯一会儿。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老师好!”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帐大佬便靠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呆呆站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了;穿了一件破衬衫,一个破了的背包正斜挎在肩上;见了我,又说道,“你好呀!”老师也走出教室,一面说,“帐大佬么?你概率论又挂科了呢!”帐大佬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次一定过。这回我是认真回来上课的。还有为什么要加个柚子?”老师仍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帐大佬,你补考概率论都还挂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好好学习,怎么会挂科?”帐大佬低声说道,“失误,失,失……”他的眼色,很像恳求老师,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学生,便都和老师笑了。我把教室黑板擦干净,便回到座位。他从破背包里摸出两本书,放在桌上,见他满手是茧,原来他便用这手敲键盘的。不一会儿,他上完课,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慢慢离开了教室。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到帐大佬。到了学期末,老师取下粉板说,“帐大佬补考概率论还没过呢!”到第二年端午,又说“帐大佬重修概率论还没过呢!”到今年可是没有说,再到学期末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帐大佬已经毕业了。

二零一八年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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