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妈妈的歌

第一章:河流的尽头

1


出租车里播放着安东·德沃夏克的《Songs My Mother Taught Me》,树坐在出租车副驾驶位置,司机是一位比我年龄稍大一些的青年男人。我望着出租车外的街景——凌晨四时,给人的感觉果真还不一样,像误入时光隧道那样的东西来到中世纪的古堡中。尽管不免让人感到某种程度的阴森恐怖,但隔着这样的铁皮盒子向外观看,总还是叫人放心的。我听着从汽车音响里流淌出来的音乐,目光注视街一侧的棕榈树和商店;商店早已打烊,眼下只能看到铝合金制作的卷帘门;卷帘门在夜色下发着荧荧蓝光,像夜晚矗立在坟茔前的大理石石碑。

不久,汽车穿过立交桥,左拐进入A社地界,在相当宽阔的公路上行驶了一段时间后进入逼仄的居民区。我再次透过汽车玻璃窗望到形同大理石石碑一样的卷帘门和月光下多少有些形单影只的棕榈树。但随之被绿荫蔽日的参天大树和铁制篱笆网所替代。  树似乎在副驾驶的位置坠入了梦乡。

“喂!”我说,汽车音响里单曲循环着同一首歌,像眼下青年男人所驾驶的汽车那样,似乎正向某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永远行驶下去。  “喂!路没有问题吗?似乎从来没有来过的样子呀。”我从座椅的缝隙伸手去摇醒树。  “没有问题,马上就到。”树双臂抱在胸前,语气中透着一丝困倦。  “好吧。”我说,我再次向后靠倒在皮座椅上;肯德基老人的头像在窗外一闪而过,接着是国内某知名酒店的招牌,远远的立在大厦顶上。  不久,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我独自一人坐在出租车后座的位置,肯德基和知名酒店早已抛在脑后。  “没有问题的。”树安抚般的说道,他环在胸前的手臂此刻扶着车窗上的扶手,像双杠运动员那样,做好随时从皮座椅上起身跳车的准备。  我把头枕在玻璃与窗框交界的某个舒适地带,眼前是一排排白色整齐的斑马线,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和斑马那样的动物产生联系。反倒像是战场;像那种硝烟弥漫的战后废墟。尽管那种地方自己从未涉足过,但心里隐隐还是觉得这寂静和薄薄雾霭像战壕里探出头看到的黎明光景;四周山野上横七竖八倒着陌生的尸体,空气异常的寂静、冷冽,良久...在死一般的寂静与硝烟的窒息下,有人从战壕里爬出来,一瘸一拐的朝天际线一端跑去。

斑马线的尽头是一家诊所,门口立着镶有药店两字的霓虹灯招牌,像菲茨杰拉德在《大亨小传》中描写的Dr.T.J Eckleburg医生的眼科广告;宛如上帝之眼那样注视着一切。  车缓缓启动,接着加速飞驰,有凉风从车窗缝隙间吹拂进来,我瘫倒在皮座椅上,体内的酒精早已失效。  不久,窗外出现白色大理石筑造的精神病院,接着是空无一人的巴士站和静谧无人的人行道。城市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掏空,接着被细沙一般的夜色所填满、替代。总之,目光所触之处都被这奇妙的黑暗所侵蚀;像无数只乌鸦栖息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或者是乘着潜艇遨游海底世界那样;海草、细沙、珊瑚丛、还有透着神秘气息的海底森林和在头顶漂浮的水母,总之,林林总总都被某种黑暗笼罩、吞噬。

我回想起刚刚在饭桌上遇到的那位穿黑色长裙的女画家,她的穿着新颖时髦,但配上她那凸显的双颊和褐色肤色,总不免让人感到某种朴素。而尽管她缺乏作为女性的属性,但作为性伴侣勉强还是可以被接纳的。  女画家说不上漂亮,但也说不上不漂亮,总之,介于两者之间吧。不过,自己为何要想起这个人呢?单纯只是荷尔蒙那样的东西作祟?自己不得而知,但在眼下自己还是不由得想起这个人,想起拥抱她那毫无起伏的圆柱式身材,哪怕只是仅仅抱着;像抱住一块枕头,或者是倒塌下来的柱子那样,只要有东西可以被自己所拥抱,那就谢天谢地。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27岁这年的自己爱上过许许多多的女孩子,那可真是许许多多,而非许多或者很多可以形容说明。总之,形形色色,各行各业。有漂亮的和不漂亮的,也有瘦的和胖的,数量庞大到难以估算。


不过,似乎都是那种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子,有时甚至只是单纯的迎面相遇,然后彼此闷不吭声的擦肩而过那种程度的认识而已;彼此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因而也不会了解女孩的姓名或者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冰淇淋那种事。而尽管如此,在那一刻自己和眼前这位陌生女孩似乎已经相爱了半个世纪那样漫长的时间,而眼下双方都从某个遥远的地方风尘仆仆的赶来,但由于什么原因无法就此相认、拥抱,便只好擦肩而过,带着两颗破碎、失落、震颤的心灵,向黑暗、拥挤、迷宫一般的街衢巷陌流浪、徘徊……

在数量如此庞大的队伍中,尽管包含了各式各样的女孩,但毫不客气的来说她们似乎都来自同一个模子,或者是说来自同一个星球上的新人类;一样被过分矫饰过的脸,一样喷洒着半打子的香水;佩戴香奈儿包包和爱彼手表,然后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像展示柜里被复原的千年木乃伊。

但就是这样数量如此庞大的队伍中鲜少有女孩也喜欢上自己,对自己说,喂!我喜欢你呀!

因此自己有相当长的时间被孤独包围着,以至于孤独成为某种常态或堡垒,像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阴霾遮蔽了阳光的倾洒——内心的孤独岛屿除自己外无法再容下第二人。


精神病院?我心里暗自嘀咕,几个月前和白亦路过此处,还在精神病院字样的长条匾额前照了合影照。

再照一张吧。白亦说,她那白皙纤细的手腕高高举到眼前,请微笑,她说。

……

月光穿过鬼魅的树丛洒下点点星光,似乎森林深处有一双幽绿的眼睛蛰伏着,不时还有窸窣的动静传来。

����H��

你可能感兴趣的:(献给妈妈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