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从一些人的嘴里听到一些实话，或者想看到某个人最真实的样子，请他喝酒吧！但是在那之前，把身体养好。别想歪，我是说说不定你得拖一个醉鬼回家，或者，是两个？
接到小酒馆秦桑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跟龙哥拼着一世界名画——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如果上面没有标注的话，我压根就不知道是谁的。说到达芬奇，我能想到的只有鸡蛋。
拼图零零碎碎一大堆，是三十之前买下的，她拼了一些。我看着就脑仁儿疼，硬着头皮撑着。大人嘛，打肿脸充胖子是常事儿。打小我就知道对于成年人来讲，没有什么比面子更重要的。搞不懂，最重要的不是快乐么，哈哈，这是个TVB的老梗，接下来就要下面了。
时间很晚了，龙哥这个点儿应该已经在梦乡，按他那个无良的爹的思路应该是这样的。可是我回家下电梯的时候，看到蹲在我家门口的小人儿时，我就明白，没有哪个爹能真正了解他的儿子。一切不过是自以为。
我因为听了些有的没的，导致看见这个小东西就特别心疼。明明生日是最快乐的日子，是接受祝福和礼物的日子，可是偏偏每年这个时候，爸爸一整天都不在，家里只有个老阿姨，对于龙哥，应该是个奶奶，没有礼物，没有祝福，什么都没有。这人设真是没谁了。
我什么都没问，我只知道他在这儿等我，肯定是需要我。我用有生之年从来都没有过的温柔姿态将这个小团子抱回了家。不用跟他爸报备什么，自然会有人报备。为了表现自己决定要对他好的诚意，更重要的是为了消无声息的为他过个生日，我几乎翻遍了整个屋子，把看起来像样的能拿得动的都堆在了他面前，“全部拿走，送你的。不够的话，明天带你去扫货！”这血不出，还叫朋友么？
龙哥只是懒懒的从里面翻出了那个拼图，然后抬脸看向我，特别傲娇的问，“暮云歌，你会么？”
秦桑的小酒馆在小区北门往西不到五百米的地方。我只跟叶大秋去过一次，装修有点儿日本居酒屋的气质，大概是因为秦桑的老婆是个日本人的缘故。两个人都很和气，对我也很热络，像老朋友。看来三十常来。她也真的是很能喝酒么？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自己若干年后能成个酒鬼。
我是带着龙哥去的，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待在家，其实我主要是想让龙哥看看他爹另外一面，让他知道于子墨不只有道貌岸然的一面，他有时候也烂醉如泥。两个人喝得很起劲，推杯换盏的，瓶子很特别，因为有很多空的，看起来像在下西洋棋。
几个小时之前，林染的突然出现打断了我的伤春悲秋。他像个炸了毛的狮子，让我先回家，说什么要跟于子墨聊一聊。那架势哪是聊天的架势，分明就是干架。于子墨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模样，也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可以走。
我起先站着没动，后来就走了。都多大岁数了，总不能真的打起来，不至于。而且我还躲在一假山后面偷偷观望了几分钟，没什么动静，两个人只是盯着对方，不说话。除非他们是在用意念斗法，否则……只能是我想多。我就说嘛，我暮云歌没有那种让男人为我干架的命啊，我也不稀罕，更不提倡。
“来啦？你看……我劝了，没劝住。两个人脸上还有伤……”秦桑见我来了，从吧台里出来，迎了过来，有点儿歉意地说。
“伤？”我不明所以，看不出来啊！也是，两个人都耷拉着脑袋，我也没地儿看。听他这么说，我赶紧紧走几步，凑近一看，还真是。真打了？还打出情谊来了，来个一醉方休？
我正打算说点儿什么，就看见林染抬手冲着我推了一把，醉眼惺忪，“桑桑，再来一瓶儿。我今天一定要把他喝趴下。恩？你也有一件这样的羽绒服啊，我女朋友也有一件儿！这不是个女士的羽绒服么？桑桑，你怎么穿个女人的衣服啊……”然后就是几秒的吸气声，也许是扯到了嘴角的伤，他又用推我的那只手揉了揉有点儿红肿的嘴角。颧骨也是青的。
我扭脸看看两只手拖着腮帮子眼眸低垂的于子墨，也挂了花。表情因为他低着头看不太清，但是他周身给我的气息让我能隐约地体会到一些他的心事。
这样的日子，如果是个女人，肯定会找一地儿，或者抱着谁大哭一场。男人就比较麻烦，尤其还是他这种的，除了借酒浇愁，再没别的了。
我谁都没拉，只是站在桌子旁边。不对，我手里有一只小手。软软的暖暖的小手。我想说“龙哥，你要不要去抱抱爸爸！”但是说不出口。我只是不停地轻柔的摸他的头。龙哥却听懂了。他松开我，挪了过去，小手抓住了于子墨的手，奶声奶气地说，“于子墨，回家吧！”
被点名的人身子很明显的一僵，抬起了头，视线落到身边的龙哥上，眉头皱了皱，但又很快就舒展了。他反手将龙哥的手握在手里捏捏，然后把椅子往后移了移，扭身伸开双臂，将小家伙抱起来放在了大腿上，还无比亲昵的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对不起，爸爸今天喝酒了！保证下次不会喝这么多！”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嗯！”龙哥也很乖巧的回应！小脸贴在于子墨胸膛上，还蹭了蹭。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开口了，说话的对象不是我，也不是龙哥，而是冲着对面早已经醉到分不清雌雄的林染，“林染，你把暮云歌给我吧！”语气坦然，表情平和，眼神里也没有任何戏谑的成分。
这老东西！我正打算回话，他居然给了我一个嘘的手势。我居然也真的将话吞了下去。今天对你特别，一切放在明天！我心里暗戳戳地咬牙。
林染在玩酒杯，听他说完，一开始没接话，只是把已经空了的酒杯拿起来往嘴里倒了倒，又摇了两下，确定再也倒不出来才又重新放好，他抬眼看向对面的父子俩，嘴一咧笑开了，“不可能！什么都可以给你，但是暮云歌不行！
我好不容易……真的好不容易才名正言顺的站到她身边……好不容易！
不要跟我抢，我除了这个人什么都没有也行！
什么都没有也行！
于子墨，真的！不要跟我抢。我怕我抢不过你！
我为什么每天都那么忙，我不想这么忙的，我想天天跟她黏在一起，她走哪儿我就跟在哪儿。可是，可是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一帮兄弟，他们跟着我，我不能只顾着自己！
人为什么要长大？嗯？龙哥，你不要长大，长大不好！长大了，人就会变成一个无底洞！你想要的越来越多，束缚你的就越来越多。
于子墨，告诉你个秘密！暮云歌她不爱我！她不爱我，她却跟我在一起。
我都知道！但是没关系，我爱她就行了！她只要在我身边，站住这个位置，做什么都可以！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当初就是这么想的。可是，我……我难过！我想让她不止在我身边，我想让她爱我。
多么？我要的多么？不多吧！我不敢跟她说，我要给她时间，给她时间。我们四岁认识，这么多年，她要爱上我，我还要给她时间！
于子墨，我比谁都着急。我怕，怕她在这个时间里爱上别人。我不能再经历一次，我真的，这里……”他指着心脏的位置，“这里扛不住了！
我为什么要变成这样，我不知道！我没办法！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于子墨，我知道你……知道你对……但是你还可以爱上别人，真的！你还可以，可是我试过了，我不行的！
我除了暮云歌，别人不行的！
所以我求你，别跟我争！让让我，不要跟我争，不要……”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
于子墨定了定，没再回话！他抱着龙哥站了起来，身子没打晃，脚下也挺稳的。他终于肯看我一眼，却是只是一瞥，就很快转走了，“回家吧！”这话不知道是冲谁。说完就抬脚离开了。
秦桑帮他开门，问他还行么，用不用送过去。他摇头，摆手，开门关门，彻底消失不见。
林染趴在桌上，还在喃喃的，听不清。我靠近他，想摸摸他的头，但又觉得很怪，主要是这里还有个第三者在场，我多少有那么点儿不自在。尤其是林染那一大段剖白之后，我都感觉有点儿上头了。
我只想赶紧带他离开，于是抬手拍拍他的后背，“起来，回家了！”
他慢吞吞直起身子，仰脸看我。
“看什么看，赶紧的！”
林染没动，而是冲我张开双臂，“你先抱抱我！”我有点儿尴尬地扭脸看了一眼秦桑，“抱个鬼，快起来！”
“不起！”
我动手去拖拽扯，没用！他像是长在了椅子上，“秦桑，你家有棍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