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师讲故事：我人生中第一次逆袭

我在小姨家读书半年之后，爸爸让我转学了，就读的县城小学是重点学校。学生大部分来自县城各单位工薪阶层，独生子女很多。从我一入校，前后左右的同学听说我还有弟弟妹妹，都感觉很新奇。

 有一次课堂上学习元角分，老师让大家起来说说自己的书包多少钱。同学们的书包大多几十元，也有一百元的，价格很高的，会附加一句，爸妈或者某个亲戚从哪里买的，什么牌子的。轮到我，我站起来有点紧张地说，我的书包六元钱。同学们哄笑。老师问，为什么你的这么便宜呢？我说，这个是爸爸进货时候从临沂批发市场买的，还是贵的呢，去年用的那个是妈妈自己做的，都没花钱。有同学还在笑，我问老师，为什么书包便宜，他们就笑呢？老师示意我坐下。

下课了，同学围了过来，看我价值六元钱的书包。我说，你们都买贵了，其实都一样用。有同学问我，你们家是不是很穷呀？我立即反唇相讥，穷怎么了，难道富裕就可以随意浪费钱吗？

 再后来又学米、厘米、毫米，老师布置作业，让回家量量席梦思的长宽高，电视机的长宽高。席梦思是什么？凉席？做梦？思念？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啥。家里也没有电视机。这个作业我干脆随便填了填交了上去。后来，我问同学，什么是席梦思呀，我知道了答案之后，才感觉家庭条件的差别之大。我们家不但没有席梦思，就是睡觉的床，也不是正常的床。爸爸盖房子剩下的砖块垫起来，上面铺上木板，就是床了。电视，从我回到县城，还没有看过电视呢，邻居家有，但是我的学习开始总是落后，需要自觉多学点。

  记得刚开始来，有个年纪大点的副校长给我语文数学两张卷子，题目是比乡村小学难的，我的数学97分，语文八十多分。老校长皱眉。爸爸赶紧说，我肯定好好学习可以赶上的。老校长用普通话问我，“你家乡是哪里？”我在乡村小学时候几乎没听过普通话，愣住了。老校长又用方言问我，“你的老家是哪里？”我摇摇头，四岁离开老家，再也没有回去过，我也几乎没有听过父母提过那个地名。老校长没有再说话。后来我知道，爸爸把全家的所有积蓄，300元交给学校算作赞助费。

 老师肯定知道我的情况，平常对我的要求明显比较严格。开始每次只能考八十多分，在班里倒数前几名。每次考倒数，老师会拿教竿打我的头，好多下。也会揪我的耳朵，好疼。可能原本这所小学的孩子已经习惯了老师的体罚，但我对于挨打，我非常恐惧。从小到大，我大体算个乖巧懂事的孩子，爸爸从来不打我，妈妈只有在我很惹她生气的时候才会打我，但从来不会毒打。在乡村小学，考八十多分还算学习好的呢，更不会挨打了。不只是挨打，老师要求90分以下的，家长抄写试题，孩子再做一遍。这时候就麻烦了，爸爸每天这么辛苦，肯定不会为我抄的，妈妈每天照顾妹妹弟弟还要卖书更不会的，只有我自己呀。要写这么多字，写到很晚都写不完。有几次，我写到11点左右，眼睛都睁不开，又生怕写不完第二天更挨揍，绝望地大哭，崩溃地喊，“我不要上学了！”已经入睡的爸爸关灯，我没写完就睡了。

  第二天，果然，老师再次体罚我，狠狠地揪着耳朵，头往黑板上撞。我感到自己掉进一个深渊，深不可测，脑袋嗡嗡叫，心脏狂跳不止，不能恢复正常。我回到座位上，老师开始听写，我的手握着爸爸买的容易断掉的铅笔，不停地发抖，笔尖无法落到四线三格本上。远远地，我看见老师马上就要走到我旁边了，心脏跳得更厉害了，手也抖得更严重了。老师发现了我的异常，我噙着泪水，绝望又恐惧地看着她。她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讶，继而是怜悯。她不再凶，她温柔地握紧我的小手，让笔尖落到本子上。此后好几天，我一直都是发抖的状态，每次她都这样悄无声息地握着我的小手，后来竟然好了。再后来，她基本不打我了，就算教竿敲头皮，我明显感觉比之前轻了好些。

教室窗外的梧桐叶子黄了，后来都凋落了。冬季干枯的枝桠常常落满雪花。每天我放学就写作业背课文，完成之后不脱衣服就睡觉。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就到学校，教室不开门，就在花坛那里，照着学校唯一的路灯，一个人大声读书，预习。冬天天亮得很晚，空旷的校园，除了我只有值班的老教工吧。渐渐地，我不再考倒数，渐渐地，每次都是95分以上。到二年级下学期，已经不止95分，期末竟然考第一名。语文因为阅读比较多，积累得多，满分。数学最后一道题是附加题，有难度，但我一步步解答出来了，也是第一名。

  暑假里，我帮妈妈卖书的时候，遇到了体罚我的她，她骑着自行车经过书摊，我大声打招呼，她对我微笑。想来她对我的巨大进步是欣慰的。

  也有我不太擅长的课，音乐课我每次都想唱，老师钢琴声响起的时候，我却总跟不上调。

  美术课，很多速写，我画的不太像。但有一次我美术得了最高分，老师让带一面小镜子，画镜子里的自己。我提前穿上最喜欢的外套，画的时候，把眼睛画的大大的，腮帮红红的，再画美丽的衣领，这是唯一一次最高分吧。

  最开心的是体育课。由于新校还没有建好，老校场地不大，往往是练练立正稍息就回教室。体育老师总会问，谁会讲故事？好呀，基本每次都是我在讲，我给同学讲我家里卖的书，我读过的巴掌大的黑白的连环画，也讲最近才有的彩色连环画。历史故事，神话故事，也讲我自己的故事，有时候也讲笑话。每次看见大家听得认真，为我鼓掌，我就默默的想，下次一定讲得更好。同学们都叫我“故事大王”。到三年级分班时候，还有同学说，故事大王不跟我们一个班呀。

  课间空，那时候最爱玩的游戏是跳皮筋。从脚腕开始是最低级，逐渐加高，头顶还不是最高，双手举到最高处才是最高级。开始我只能跳到膝盖的高度，同学们都不想带我玩了。我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样才能跳到胯以上的高度呢？我仔细观察别人的动作，然后回家找到妈妈的针线包，从里面拿出她平时给我们做衣服用的皮筋。正是一个周六的中午，我怕被妈妈发现，拿到了就跑出家门，到了家附近有树的地方，皮筋绑在两棵树上，我苦练一下午，终于跳到了最高级。虽然妈妈很不开心我毁了她的皮筋，但我仍然窃喜，以后再也不会落后了。果然周一到了学校，小伙伴们对我刮目相看，纷纷问我是怎么实现了飞跃的，我抬起脚，让他们看我的鞋子，为了得第一，鞋子都跳破了。

回忆我小时候，我觉得同样是去了学校里，我必须有得第一的决心，只有你非常坚定地去努力了，才不留遗憾，即使最后不是第一，我也因为持久地努力而取得了比之前好很多的成绩。

后记：你要非常非常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