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ER

江南的梅雨季，总是湿漉漉的望不到尽头。　

在这种日子里，最好泡上一壶茶，祛除包裹在周身的潮气，窗外是淅淅沥沥下不完的雨，眯缝着眼打个盹，不由想起一个女孩，一个名叫夏至的女孩。当然，真名是隐去了。但初见的印象实在太深，以至这么多年过去，那个提着行李箱在新生报到处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活泼明朗的小女生仿佛还在眼前，那时的她，与我来说，就像夏日里一道炙热的光，晃了我的眼，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固执的喜欢叫她夏至。　

很长一段时间，夏至在我面前就像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她爱唱歌，一边扎着马尾，一边哼着小调。那首《东爱》简直被她唱绝了，五音不全的我，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但终究是饱了耳福，以至事隔经年，一想起她，耳边就是再熟悉不过的旋律。    因为活泼的个性，她和我们寝室里的男生都混成了哥们，经常一起打红五。输了，就画乌龟。别看夏至看上去大大咧咧，打牌的时候可精呢。我是心甘情愿的让她画乌龟，一只龟、两只龟……她拿着笔仔细描摹，我只有傻笑的份！想到高中时迷恋的武侠，我说夏至，你还真像个侠女，漂亮，仗义。她给了我背后一拳：“少说话哄人！”末了，她悄悄问我，最像谁呢？这是个问题，我想了好久，“郭芙。”又是一顿暴击，其实，我想说黄蓉来着，只是觉得矫情了些。汗，反正，夏至与我，就像从书中跃出来的人儿。那阵子看得最多是倪匡的小说。深夜里，打着手电，吓得哆嗦，我告诉自己，有夏至在，不怕，不怕。其实，我在给自己壮胆的时候，夏至啊，早就在她的寝室里做美梦去了。那个睁眼就笑，倒头就睡的姑娘，想不爱都难。她还喜欢打球，篮球OR足球，有些忘了，毕竟记忆这东西，总是挑三拣四的。但大脑突触还是有它强大的一面，某些画面，这么多年过了，仍是挥之不去。譬如夏至，某个深夜在篮球场边为一个男孩哭，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哭得彻心彻肺，像个面人儿似的，第一次，我有种想上前抱抱她的冲动，胆小了些。 

世上没有后悔的药。就如我常想着，那年那月那日，如果我抱起了夏至，后面的故事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可惜没有如果，终究只能想想罢了，何况夏至，是那样耀眼，至少在我心里。　

好吧，你们猜对了，我喜欢夏至，除了明朗、真实，还因为她倔强。   

那年毕业，我早早工作了，而聪明的夏至，却保了研。那种轻轻松松就能成为学霸的人，让我等凡夫俗子忘尘莫及。还记得离校那天，让她陪我在操场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她敲打着腿：“哥们，再下去就天亮了。”我手里捏着一张纸条，早已被汗水浸湿，却始终没送出。对，我们是哥们，好哥们。 

后来的后来，偶尔打个电话，听说她交了男友，小心酸三秒钟。再后来，毕业了，我问她在哪高就，这姑娘，大笑着和我说，与专业无关。我知道，她想看我把嘴张成O型的怪样，偏不，夏至啊，这不就是我喜欢的夏至！ 

那时候，我在忙什么？搞对象？被逼着赶鸭子似的相亲？总之是一言难尽。偶尔翻出她的相片，感觉是上世纪的事了。 

接到夏至电话那天很突然，她说，“哥们，我要开始找自己了。”记得那时候正流行着一本书，《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接电话那会，我正翻着，然后非常非常机械的“哦”了声，其实，我想说的是，能带上我不？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可却没看懂你的全宇宙。追赶太难，尤其要追上夏至的脚步。当我们正沿着生活的轨迹做直线运动时，她呢，工作，辞职，再工作……有次很偶然的在大学校园内碰上，彼时，我正混上一个小小的副教，“夏至”，我喊住她，那姑娘冲我咧了咧嘴。“你来干嘛？”“旁听啊。”看她手中抱着一叠书，还真是。“不是来看我？”我似笑非笑。我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踢我一腿，但难得的，她居然没有。“对了，哥们，别说出去，我是混进来的。”她朝我挤了挤眼，还是那个夏至，古灵精怪，只是时间仿佛带走了些什么。再后来，我在为着升职赚钱整日里焦头烂额赶论文时，她扛着相机四处游走。偶尔会收到她发来的作品，当然算不上专业，但因为热爱，总有些小感动。她拍的手特别有感觉，她说每一双手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一个让人感动的故事。其实，夏至对我来说，就像个故事！　　

再后来，交集越来越少。我为生活疲于奔波，她呢？仿佛消失了好一阵。

重新联系上时，这个倔强的姑娘，又干了一件大事。在那之前，我知道，她是个勇敢的姑娘，但却没想到，她会那样坚持，决绝地坚持自己的初心。 

她说始终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时刻用新奇的眼光追逐这个世界，所以，承担不起另一个孩子。 

才想起，还是大学那会，夏至就说，我要丁克。当时，我以为只是玩笑，没料到，她还真是说到做到，夏至啊，你这是何必呢，看着你默默流泪，我该说你傻吗？ 

这么多年，第一次，鼓足勇气说出了一句迟到十年的话：“夏至，还有我！”有时，我真觉得自己连个姑娘都不如。 

她还是哭得像个孩子，却边哭边笑：“你不是我好哥们吗？”说不失望是假，但又好象在预料中。这才是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决不做拖泥带水勉强自己的事。只有认输的份。 

如今的夏至，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偶尔也聚聚。还是那样特立独行的阳光着，她自己笑侃，就是一打不死的小强。漂亮又不物质的姑娘，会让人着迷。我知道这辈子是离不了她了，远远望着也好，有谁知道将来呢！喜欢看她的朋友圈，她看书，写些评论，那些俏俏的文字，仿佛又带我回到初见她时的模样。 

 

有时在想，遇见夏至，是幸还是不幸？选择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但对夏至来说却不是。仿佛只要坚持了初心，路就永远踏实着。 

毕业册上是夏至洋洋洒洒的十个大字：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她做到了，而我呢？珍藏十年。偶尔翻出，点上一支烟，夏至啊，夏至啊，多想抱抱我的姑娘。她就像一道光，让我看到，原来，人生还有好多种选择，好多种演绎。     

迷上了一个姑娘，如果全世界和你，都掉进了河里，我一定先救你，然后忘记全世界的呼吸。可惜，我们在同一个时区，却有一辈子的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