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大叔之不惑记忆:半生慌张(二十八)

回到宿舍时,我泪流满面。

爱而不得,那种撕心的痛很难描述。我爱茵茵吗?爱,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穷到骨子里的自卑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痛,说出来没人相信,所以我绝口不提。茵茵说“我想结婚”,我知道她可能是试探,更大程度上是发自内心的渴求,可我真的什么都给不了。。。直到今天,龙龙告诉我她准备结婚了,我完全理解,可那感觉就像一个被判了死刑的罪犯,在临刑前一刻,无论罪恶有多深重,还是不舍这人世间。

求学,折腾,拼了命地加班,舍友失踪,被质问,工作可能不保,拥抱过的女人选择和他人结婚。。。我就像《沧浪之水》的主人公一样,妥协,但退无可退,太难了。那一晚,我痛哭流涕。

第二天上班没多久,荣姐回到了办公室。所有的同事都站起了身,招手致意,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荣姐,找个时间聚一下呗,庆祝你荣升。”老李还是憋不住了。

荣姐少有地着了一身职业套装,很严肃。“啊,找时间吧,我约好了通知大家。”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办公用品就走了。荣姐走后,办公室又恢复了沉闷。

我也决定撤了,这是我一整天在办公室里考虑的结果。

在研究所能熬下去吗?能,大不了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理会组织架构的调整,我假装和小杨不是很熟,我故意回避茵茵,我主动争取更多的机会加班和出差。。。可我终究没有任何的念想和追求。能拿到工程师的职称吗?难;能上调一级工资吗?难。能争取一个职位吗?难;能找到一个像茵茵一样谈得来的女朋友吗?。。。难。 什么可能都没有,我干嘛留在这里?拿定主意后,我写了一封简单的邮件给主任,告诉他我准备离职了。发送之前,我想了想,又密送给了荣姐,毕竟同事一场,我还是打心底感谢她这位老大姐。

下班经过清溪面馆时,老板告诉我网络已经安装好了,我点了点头。回宿舍摸了一会儿电脑,有些不舍,最终还是抱了下去,帮面馆老板安装好,教他上网,告诉他最好去五爱路电脑市场那边买一个手写屏。。。在吃完老板赠送的廋肉面后,我决定趁夜色尚早,去这个城市再转一转。刚出门,电话响了。有差不多两周的时间,我的手机处于静默状态,突然响起的铃声,让我吓了一跳。是荣姐。

“荣姐,你好。”

“宾宾,在哪里?”

“我在职工宿舍楼后门的清溪面馆,您啥指示。”

“等我,十分钟就到。”

不一会儿,荣姐的车到了,我走过去,拉开车门。站在面馆门口的老板无意中看见了,“哎哟,佛得了喂,这小兄弟还真是一个领导呢。” 我回头笑了笑,上车,朝他挥了挥手。

“荣姐,去哪里?”

“去马山,十里芳堤。”荣姐的脸色不是太好,我也没敢多问。

车开得很快,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下了车,荣姐罕见地点上来一支烟。

“荣姐,你这是?”我试探着问到。

“没事儿,就叫上你出来走走。”荣姐捋了捋头发,不经意地回答道。

“宾宾,邮件我收到了,你是真决定辞工了?”荣姐转过脸问到。

“嗯,我还是想出去闯一闯,毕竟呆在所里也看不到啥前途。”我喃喃着。

“也好,决定了就去闯吧。”荣姐斜靠在栏杆上,仰着头说。“宾宾,你们是不是都当我是一个笑话?成天嘻嘻哈哈地,没个正经。做的工作又可有可无,纯粹属于磨洋工?”

“没,没有,荣姐,至少我没有这样想过,你还是咱们科室的大姐大。”我诚惶诚恐地辩解道。

“没关系,也正常。我都40多了,英国帝国理工学院的毕业生,窝在这里做着一份不咸不淡的工作。”荣姐淡淡地说着,我有些吃惊。

她安静地和我说了:家境显赫,身为长女,天一中学毕业后,就被安排去了英国,帝国理工学院毕业后,按要求又回到了梁溪。之后进研究所,在父母的安排下和门当户对的先生结婚,然后为配合先生的晋升,低调地做了一名普通的工程师。

“我的一生都是父母安排的,他们和兄弟姐妹都去了香港定居,我留在无锡算是举目无亲了。儿子也快毕业了,明年也会去英国留学。” 荣姐压低了声音。

“您这不是挺好的吗?家庭照顾好了,工作又不累。”我变着话题安慰。

“呵呵,好什么好,孩子爸政审快过了,我们的婚姻也快结束了。这么多年,配合着演戏也真累了。这次职务变化,也是老爷子的主意,那天会后吃饭,所有老领导的子女都是中层,就我什么都不是,老爷子争取的。。。我一点兴趣都没有,研究所情况复杂的很,我原来想配合着孩子爸唱完戏就内退了,这么一来还得再熬一段时间。一晃40多年,老啰, 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安慰荣姐。

“荣姐,邮件你收到了吧,我准备先撤了噢。”我绕回到开始的话题。

“走吧,趁年轻去闯一闯。我支持你。你是个书呆子,所里你适应不了,早晚都会走的。对了,茵茵要结婚了,你知道就好,我知道你打心里是爱过的,我也年轻过,造化弄人,别多问了,这一走,断了念想也好。。。”荣姐很认真。

提到茵茵,我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讲,只得错开话题。

“嗯,谢谢荣姐。你说我要不要再和主任打声招呼说一声?”

“所以说你是书呆子,你帮了他大忙了,随时走都没人在意的,不用再多此一举了。”荣姐掉过头,对我笑了笑。“走之前,还有什么需要姐姐帮忙的?”

我挠了挠头,“要不,荣主任您帮我在无锡弄一张驾驶证?”

“没问题,叫荣姐!”她伸出手,轻抚了一下我的头发,月光下,笑容有些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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