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桥小学堂轶事

小时候，镇上只有小学和中学，是没有幼儿园的。一般都是由村里找个房子，把村里大大小小还不到读小学年龄的孩子归在一起，然后找一位民办老师来教。

牛桥村的幼儿园，就设在西浜一位叫“长好婆”的村民屋里。印象中，这是一座三进的大房子，幼儿园就在当中一进房子的客厅——我们都称之为“客堂间”里。客厅很是宽敞，中间立着几根粗的木柱子，柱子下面是圆鼓鼓的大石墩，一到阴雨天，潮得会泛出水来。客厅的地面是少有的大青砖，一大块一大块方方正正的，可以想见“长好婆”的祖上一定是有钱人家。以我们小孩子的想象，无疑是个“大地主”。

幼儿园的桌椅均需自备。于是，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将自己家里的凳子搬了去，既当课桌又当椅子，一物多用。条件好些的搬了我们称之“骨牌凳”的方凳去；差些的就搬一张长条凳，比扁担宽不了多少；还有搬了竹椅子去的，坐上去吱嘎作响，没有一刻不发出声音来。要写字时，屁股一挪，凳子立马当作课桌，席地坐在地上，或者弯下膝盖跪着。讲究些的，会再带一个小板凳坐着。各种姿势，歪头斜脑，倒也写得认真。

老师是村上的一位中年妇女担任，她其实也不是正式的老师，直到后来才有了民办老师的头衔。不过一百以内基本的加加减减，以及一些简单的汉字，似乎都是在这个很不正规的幼儿园学到的。老师教得挺认真，但下面的学生参差不齐。年龄大些的孩子会认真些，岁数小的孩子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在课堂后面跑来跑去，或者自己扑在地上不知玩些什么。

大客厅的东边是一间小房子，算是幼儿园的厕所，其实是一个大粪坑。粪坑上面盖了三四块长方形的木板，并行排在一起。上厕所时，先用脚将长木板踢开一些缝隙，蹲下后对着下面的大洞解决问题。顶上吊着一个小灯泡，泛着黄色的光。逢上天气不好，开着灯也常常黑咕隆咚的，总担心会一脚踏空掉进粪坑。神奇的是这样的事印象中并没有发生过，想来也许是乡下的孩子早就熟练掌握了蹲茅坑的技巧吧！

下午还有午睡，就是趴在凳子上睡上一觉。高高低低的凳子上，出现的是孩子们一颗颗东倒西歪的脑袋，口水真的流了一地。迷迷糊糊中醒来，老师已经开始下午的学习了。做完几道数学题，念完一两首儿歌，下午两三点钟，一天的学习就结束了。终于“解放”了！于是，大大小小的孩子起身将骨牌凳长条凳竹椅子小板凳之类统统收起，掮在肩上带回家，晚上家里吃饭可不能少了凳子坐。往往是男孩子们率先跑出门去，一溜烟儿就没了人影。不一会儿，偌大的厅里，就立即空荡荡的，只剩下老师在擦黑板，收拾粉笔、教鞭了。

傍晚时分，去地里干活的大人们陆续回家了。家家户户的炊烟飘起来了，牛桥村的标志，那座古老的石拱桥——牛桥也沉浸在暮色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