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儿

一个村庄，前面有一条河。常有人溺水而亡，都是七八岁的小孩。村里人惶恐不已。

有一妇人，独子，八岁。那日失踪了，找到河边，面对粼粼河水，掩面哭泣－－－－－－－这时，有人扯她衣袖，她睁开眼一看，是个小孩，浑身湿淋淋的，一对大眼睛黑白分明，脸上却是冷冰表情－－－－－

“做我妈妈好吗？”

妇人吓着了，浑身发抖。她知道眼前之人定是鬼。

“好！”

为了救自己的儿，她答应了。

“你能把我儿子还我吗？”

“你回家吧，他马上回来！”

妇人跌跌撞撞跑回家。在家做好饭菜等着。天色擦黑，夜色轻浮，两个小小的身影从河边走来，嘻嘻笑笑，似放学回家一样－－－－－－

妇人大喜，呼喊着儿的名字，扑了出去。喜极而泣！

回到家，妇人为两儿铺好床，哄两儿入睡，做两儿饭，洗两儿衣裳－－－－－全家其乐融融！只是每天早上起来，有一儿的床铺总是湿的－－－－－

从此，河里再没有发生溺水的事了。

一儿渐渐长大，一儿却仍旧是那样。只是妇人老了。

长大的儿志存高远，长大的儿志在四方，他要走了。他告诉弟弟，照顾好妈妈，头也不回，去寻找他的天空与理想。

从此，妇人只要铺一张床，做一儿的饭，洗一儿的衣裳－－－－－－－

后来，长大的儿当了官，当了大官，娶了妻，生了儿，却从不回家看看。在报纸上、电视上，他说着他孝敬母亲、关爱弟弟的故事，说得十分感人，引来大家的赞赏。

有好事者，竟寻到了村庄。得知他有一个个小如孩的成年弟弟，一个孤苦无依的苍苍老母，便通过媒体公布了真相。

妇人的儿大怒，二十几年没有回过家的他，回来了，却不是问候母亲，而是大发雷霆，说她不懂事，胡说八道，坏他名声，毁他事业，断他前程－－－－－－－

妇人吓傻了，面对狂怒的儿，不知所措，浑身战悚！

小儿抱住母亲，一对大眼睛黑白分明，看着这个衣冠楚楚的哥哥，一语不发－－－－－－

妇人儿被看得心发毛，丢下几句狠话，走了，一去不复返！

又是几年，相安无事。但仕途艰险，祸福难料，特别是对一些没心肝的人，这条路也未必走得长远。妇人儿事发了，被逮了，大贪官，情妇一堆，票子一屋，罪状一车－－－－－－

一纸判决：死刑！

妇人知道了，哭，天天哭，到最后血泪成行－－－－－

小儿问：“妈妈，你要哥回来吗？”

“我要我儿呀！”

“你做了我三十年的妈妈，我再还你一个三十年的亲儿吧－－－－”说完，出门，慢慢走了。

小小的身影一步三回头，他回头看自己喊了三十年妈妈的妇人，他多么想听到妇人说一句：“儿，你不要走！留下吧！”

可妇人没有。她心里明镜似的，这个三十年的儿子，并不是她的儿。那个等着被处死的才是自己的儿呀！

而且，她相信，这个儿三十年前可以还自己亲儿回家，这次也一样可以还自己的亲儿回家－－－－－－可她却没有想，这个儿还能不能回家呀？

一声枪响，一个男人倒下了。一个故事结束了－－－－

枪响的时候，千山万水之外的村庄里，一个老妇人心突然疼了，生生的疼了－－－－－－

男人的尸体被送进火葬场炼尸炉里，炉火突然灭了－－－－－重燃后，冒出很多烟来－－－－－－工作人员在观察眼里往里一看，吓一哆嗦，他看到的是一具湿淋淋的尸体，一个八九岁孩子的尸体－－－－－－

妇人的儿回来了，只是又是孩童模样。就象三十年前丢失的样子！

妇人疯了，她天天面对波光粼粼的河水，在河边哭，她说她的小儿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