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年(六)

黑夜还是那个黑夜,人间还是那个人间,只是有些事物,在悄然声息中换了容颜——新年到了,春天来了,鼠年换成了兔年,不管人们愿意不愿意,高兴不高兴,一夜连两岁,已成为不可更改的事实。

东屋里,春晚的节目还在继续播放,终于听到新年钟声的母亲,含笑入睡,发出了香甜的鼾声。妻子望着婆婆对秦江说:“妈真行!这么大岁数,还能熬年熬到半夜。”她连着打了两个哈欠,“我明天上班,熬年熬不行了,睡觉去。你呢?”

秦江把电视关了,对妻子说:“你们睡吧!我一个人继续熬年!”“差不多有那个意思就行,你不要熬得太晚。”“知道了,实在熬不行,我就睡觉,反正这几天放假不用上班。”秦江目送着妻子回屋睡觉,完后蹑手蹑脚的,把茶壶和干果盒拿到了阳台上,打起精神继续熬年。

秦江站在窗前,左手叉腰,右手托腮,那姿势像个思想者似的,静静地望着外面的即景。黑漆漆的苍穹,半空被灯光照亮,对面的楼房多数都开着灯,在路灯的映照下,那一排高大的穿天杨泛着青光,偶尔有几个年轻人,说着笑着,结伴走过街道。

秦江不由地感叹着,大年三十,是全国人民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古代著名诗人,为它留下无数华丽的诗篇,对那些沉浸在节日氛围中的人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随着零星的炮竹声渐行渐远,整个矿山慢慢安静下来,窗外的气温骤降,家里的暖气似乎变小,一股淡淡的冷意在弥漫,秦江把保暖衬衫的扣子系好,这才挡住了那一点不适感。

秦江心里一直都惦记着厨房里的那三柱香,今天晚上,说什么也不能让香灭了,它是自己熬年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的环节。

一想到敬香的事,一种失落的情绪涌上秦江的心头,父亲活着的时候,年三十敬香和换香的事,从来用不着他操心,而且,父亲使用的香是一种粗粗的长长的紫红色的香,非常耐燃,一柱香就能烧好长时间,缺点就是烧出的烟比较大,整个厨房都弥漫着袅袅香烟。

秦江的母亲,背着秦江的父亲跟他说:“这是在家里,烧几根细香意思意思就行了,烧这么粗的香,怪呛人得慌,你爸爸脾气太倔,大过年的,我不想和他生气。”“妈!算了,您就忍一忍吧!让我爸爸烧几天粗香,他又不是经常烧香。”

时过境迁,父亲不在了,秦江最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她不喜欢闻烧粗香的烟味,每年早早地买几把黄色的细香,放到干燥通风的地方,等烧香的时候拿出来用。

秦江轻手轻脚来到厨房里,香炉上那三柱细细的黄色的香,一点也不耐烧,用不了多少时间就烧到根部;他清醒的意识到,今天晚上肯定要换很多次香;他不敢迟疑,即刻换了三柱新香,点燃它们,让香烟缭绕,让香味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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