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回忆录——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写在前面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冲动加入了爱你如是的写作小组,许是好久没有和大家一起学习了,自感落后太多,内心也多少是有些孤独自卑感的。想改变,就要把压力转化成动力,报名后的前几天是失眠的,不知道该写什么,后来想到微习惯,先动笔再说吧,接女儿放学、送儿子上课的等待时间,想到什么就拿出手机来录一段,断断续续竟也凑成了一篇小文章。写作是情绪的梳理过程,写到现在,我想,我是需要这个过程了吧,一切都刚刚好,聊以自慰吧。

《葬花吟》 黛玉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小的时候读红楼梦,总是感叹黛玉这样一颗柔弱敏感的心,得不到理解,无法被沟通,黛玉感叹春的逝去,不忍落花被践踏,用一捧香囊将花瓣收集,埋葬,花飞花谢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读来总是让人忍不住的伤感。

许是受了他的影响,自己也总会感叹季节的变化,时光的流逝,总是欣喜于初春时针那一抹嫩绿,留恋深秋时那一抹枯黄。


北方的春天并不是文章中所写的那样热闹,但是记忆中小的时候总是会和邻家的哥哥一起,徒步几里地去林间,聆听冰雪融化的声音。在清明节前后,冰雪刚刚融化,乍暖还寒的时候就上山,那个时候的山里是寂静的,偶尔会听见几声鸟叫,就是这几声鸟鸣,也让人感觉到春的气息,内心涌起一阵惊喜。树当然都是光秃秃的,脚踩在枯草堆上,眼睛却不停的在这一堆枯枝烂叶中间寻找绿色。空气也是干燥的,偶尔有融化的溪水流过,混杂着泥土的气息,这时总会停下来大口的喘气,这就是春的味道吧!

当然,最惊喜的就是去找冰凌花了。翻开枯草丛,有时候会在刚刚融化的溪水边发现盛开的冰凌花。那一朵朵小小的冰凌花,现在想来其实算不上美,但是他在冰雪上开放,总是让人尊敬,冰凌花这个名字读起来也就带了一种顽强坚韧的美。有时还会到有阳光照射的暖坡上,小心翼翼的翻开枯草丛,找到刚刚发芽的小嫩草,然后把它们移植回家种在家门口的草地上,物以希为贵,似乎这一抹绿就带给了自己新一年的希望。

初夏时分杨树刚刚吐芽,如果赶上几场春雨,上学的林间路上就满是杨树的略带苦的气息,小的时候就非常喜欢这种味道,总是喜欢在下雨过后去那里散步。现在想来,可能从小就不是很迷恋花气袭人,在小时候的我看来,溪水融化,冰凌花绽放,杨树吐绿,甚至枯草丛都是有味道的。


在北方,虽然无法感叹花的逝去,但连绵秋雨中眼看落叶飘散,情绪也是一样的。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有阳光的秋日,是让人来不及悲春伤秋的。阳光是温和的,空气舒畅的,满目还是绿色,无论是田里的麦浪,还是江上的晚舟,甚至只是公园里的秋色,都让人留恋。

秋高气爽,秋天的天空总是让人忍不住的多看几眼,湛蓝色的天空,让人迷恋,太阳一改夏日的狂热,像疯够了的孩子,洗过脸认真的开始动笔答题一样,温暖的照耀着大地,轻柔的抚摸着每一片树叶,似乎也在留恋这一季的生命。秋日阳光下的树叶还在坚挺着绿色,但是几场秋雨过后就会忙不迭的变成黄色红色,然后极不情愿的飘落下来。

北方的深秋和初冬总是联系在一起无法分开的,过了十一国庆节之后,有时连续的几场秋雨下过,气温会骤然的下降,每次都感觉来不及和长裙来一次认真的道别,就要匆匆的套上绒衣绒裤,认真的准备过冬了。

总是渴望在有阳光的秋日里到户外到贪婪地享受一下,这时人们的脸上都是微笑的。只是连续几日的连绵秋雨下过,悲秋情绪便酝酿开来。树叶像来不及换装一样,匆匆冻成了红色黄色,有的挺不住,就飘落了下来,赶上有风的天气,一阵风吹过,无边落木萧萧下,总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挽留一阵。

秋雨绵绵,一场秋雨一场凉,无边无际的秋雨,似乎要带走夏日的最后一点余温,气温一降再降,让人的手人的心都跟着凉了下来。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最喜欢就是下雨的时候趴在窗台上看操场,蒙蒙的细雨,一切都朦胧了起来。烟雨蒙蒙,凉风悠悠,那些随雨水逝去的时间,是我们不再来的青春。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霜秋不尽,哪堪秋雨度秋凉。红楼梦里黛玉悲秋的这首诗,总是会在这个季节让人情不自禁的吟起。就在这一年年的惊喜于春,伤感于秋的徘徊中,岁月就这样流去。

儿子出生在繁花盛开的五月,女儿生出生在冰天雪地的二月,窗外的那棵老梨树,吐新蕊开繁花,结硕果,落枯叶,又迎来冬雪的覆盖,年复一年。当人到中年,终于习惯了岁月的交替更迭,似乎也不再留给自己梳理情绪的时间。是麻木了吗?还是四十不惑呢?

那一日读曹操的《观沧海》,《魏晋风华》里面说曹操是三国时代最伟大的人物,没有之一。这种伟大超越了刘备,孙权,诸葛亮加在一起,于政治,于军事,于文学,所谓建安风骨,孟德一人之风骨而已。其实对于曹操的魅力,很多时候人们不是不敢承认,而是以前没有诚实的发现,但有一天我们终于感知到它的生命更具光芒,就到了把应有的荣誉还给他的时候了。

少年时读三国,曹操是白脸,奸臣,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刘备是皇室正统,善良仁义的化身。中年再读三国,却读出了曹操丰富的人生,枭雄当之无愧。刘备嘛,似乎简单了一些。

曹操以宦官之后而不甘居人之下,挟天子令诸侯,征乌桓,讨袁绍,一举收复统一北方,然后又数次南下,一生南征北战,想要统一中原。许劭说,曹孟德,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一时间天下人都以奸雄而称之曹操。其实天下人又怎能懂得曹操的枭雄之心呢?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曹操的求贤若渴之心处处可知,但是又遭到了多少读书人的轻薄慢待?好在还有诗歌,在无法排解的时候,他就写诗,两汉时期,文人们流行写赋,据说东方朔的一篇赋洋洋洒洒就有几万字,华丽空洞,华而不实,汉武帝还大加赞赏。是曹操,以一人之力扭转了这种文风,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写吧,把自己的人生感受与情怀写成诗篇是多好的一件事,孤独的曹孟德,在诗篇里体现了他的慷慨悲凉,也有他的伤感和无助。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52岁的曹操亲率大军北征,出卢龙,征乌桓,一路击溃乌桓主力大获全胜,秋九月辽地平定,曹操凯旋,从没见过大海的曹操,特地走河北昌黎一线,登上附近的碣石山,眺望大海,苍茫如幕,面对辽阔的大海,迎着潮湿的海风,人们总会结合自己的人生境遇而遐思万千,曹孟德也不例外,登碣石,观沧海,扑面而来的大海气息,总是叫人想哭,对于曹操来说,观海天之辽阔,感宇宙之无极,想人生之微茫,生命至此,谁能不动情呢?

年少时读观沧海,感叹于曹操的胸怀之伟大,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这是何等的霸气!人到中年再读观沧海,也许到了和曹操差不多的岁数,感悟自然也就不同了。无论多么霸气的人生在大海面前也已经化作了从容的波涛,或者说无论你愿不愿意,终究还是要接受人到中年的无奈,那就不要再慌张了吧?也不必再迷茫了,从容优雅一些吧,即使失败了又能怎样呢?

苏轼说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衰烟雨任平生。这种乐观豁达,不是少年能感悟的,少年不识愁滋味。等到欲说还休时,自是人生已到了秋季。于无奈中坦然接受吧。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海是海,亦非海。读懂了曹孟德似乎也就读懂了自己此时的心态。春夏秋冬四季变化岁月流逝,不过是中年的我现在已经能以超然之境来看待罢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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