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怀念终致遗忘

If recollecting were forgetting

If recollecting were forgetting,

Then I remember not.

And if forgetting, recollecting,

How near I had forgot.

And if to miss, were merry,

And to mourn, were gay,

How very blithe the fingers

That gathered this, Today!

昨日一个翻译群，讨论Emily Dickinson的这首诗几乎讨论了一整天。

最开始的一个翻译版本出自一位名叫“宛城卧龙”的老师之手：

假如记忆就是忘记

假如记忆就是忘记

那我宁愿不再去回忆

假如忘记便是记忆

那我与忘记没有距离

假如想念就是甜蜜

那悲欢不再遥不可及

那跳动着音符手指

今天在这里采撷美丽

讨论了一阵子后，上海一高校精通音韵格律的张老师也拿出了他的版本：

倘若想起便是忘记，

但愿我没有记牢;

倘若忘记便是想起，

那我差点就忘掉。

倘若思念也是愉快，

若悲伤也是欢悦，

那要多轻灵的手指

来撷我此刻心怀!

陆陆续续地，又出来了几版异彩纷呈的译文

若回忆便是忘记，

那我本就不曾记得。

若忘记便是回忆，

那我早已几乎忘了。

若思念即是欢喜，

则怀念也必是欣然。

纤指多么不经意，

今朝竟拨动我心弦！

这是一位石老师的。

之前的张老师是个精译求精之人，后来又对他自己的译文作了数度修改：

1

假如想起就是忘记，

情愿不再想起;

假如忘记就是想起，

那我差点忘记。

若思念，甜似蜜，

若悲伤，甘如饴，

手指要多轻灵

才能撷我心绪!

2

假如想起就是忘记，

情愿不再想起;

假如忘记就是想起，

那我差点忘记。

若思念，甘如饴，

若悲伤，甜似蜜，

手指要多轻灵

才能撷我心绪!

     3

假如想起便是忘记，

那不想起最好;

假如忘记便是想起，

那我差点忘掉。

若思念，甘若饴，

若悲伤，甜如蜜，

手指要多轻灵

才能撷我心绪!

有位学化工出身的译友也来了个抖音版的译文：

想起若是忘了

不想才是正好

忘了若是想起

我都记不清了

思念若是欢喜

忧伤即是乐意

手指欢快聚起

抒我心情快意

这几份译文，各有各的精彩，但彼时在忙着扫一份稿件的尾，所以并未参与。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得点空，一边吃饭，一边在手机上划拉着搜索这首诗。网上的译版也各种各样，但似乎觉得near、mourn与gay如何从对立走向了统一，还有blithe、this的解读都似乎未达其意。

And if forgetting, recollecting,

How near I had forgot.

这里的near，不是“距离上的接近”，而应该是“状态上的接近”，即张老师和石老师版本里的“差点、几乎”。

最开始看到这首诗，便联想起了鲁迅先生的名篇《为了忘却的纪念》，因为诗中有recollecting和forgetting这一对词。看到mourn这个词，心下疑虑是否这首诗也是抒发悼念之情，但后两行

How very blithe the fingers

That gathered this, Today!

的出现却又似乎将这个想法推翻了。

而这最后两行诗句里的blithe和this也是解读的难点。

诗的下半截，merry、gay、blithe都是“欢快”之意，但用词有了变化。前面的merry和gay似乎还好解译，但blithe用来形容手指要找到合适的词却不容易。

最难的是这个this的理解。一开始我认为是作者书就的这一首诗，但再一转念，似乎说心情也有道理。仔细将该诗来来回回读了几遍，似乎摸到了整首诗的基调，觉得它应当是在描写处于爱情之中的人相思时特有的那种甜蜜的忧伤，所以this解读成心情是合理的。只是如此一来，gather得作一下转译，将它本义的“收”转译成“放”之含义的“抒发”。

此外，对第六句

And to mourn, were gay,

心存疑惑。这里是少了一个“if”？还是为避免用词重复不再用“then”而改用也有转折之意的“and”?思来想去，感觉第二种读解比较靠谱。

上午将合同翻译搞定，下午检查交稿，晚上临睡前寻思着来形成译文。拿着手机盯着屏幕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琢磨，忽然间脑洞大开，是不是可以绕开“were”翻译成“是”这个死结、而把它处理成一种发展态势或者比喻？于是，心血来潮作了这个大胆的尝试，并把“我”相思的对象“你”搬到了译文中

如果怀念终致遗忘

如果怀念终致遗忘，

那我情愿不去回想。

如果忘怀便是念想，

那我已几近将你淡忘。

如果思念是一种甜蜜，

那么想你的忧伤也如同甘饴。

今日这柔夷到底有多轻巧啊

竟抒得我这般胸臆!

图片来源：百度

说点题外话：窃以为作者后两行是凑数的，如同today凑上来押韵一样；另mourn这一单词有点用力过猛。

后记：感谢“译术论坛”群，感谢各位参与讨论的老师，尤其感谢上海理工大学的张老师，从他那了解到了不少英诗音韵格律的知识，比如眼韵、比如抑扬格、比如音步等等。

感谢译路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