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

1.

八月八 ，早八点，起床去后院游荡。

每天至少去三次，早上是采香草，泡茶，早餐；中午主要是采绿叶，放在汤面里；傍晚采蔬果，做晚饭。

我记得小时候奶奶就像魔术师，后院的架子上，葡萄、丝瓜、苦瓜，无花果树，无穷尽地变出名堂。我喜欢无花果，苦瓜馕，就是不爱吃苦瓜皮，她便絮叨：苦瓜吃了，会长漂亮。

有点不记得当时我是真信了，还只是装信。反正真吃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苦。

不晓得吃了几年苦瓜，我也没有长漂亮，反正奶奶是长老了。

现在的我，旁边小跟班乔伊，一大早去院子里踅摸。这是我第一年种菜和瓜果，也没有搭架子，任其横长，哪里长起来就拉根绳儿。

昨晚一场大雨，绿娃儿们死劲地蹿个儿，有的净长叶子，有的喂了虫儿，乔伊在一边和一只蚂蚁干上了架，呼噜呼噜生闷气，我和茄子、豌豆、番茄、青椒、黄瓜、青瓜们聊天，忽然看见了叶丛中结了一只小小的苦瓜头，很惊喜。想，不知多久它才能长大哦。

2.

转眼已经进入来加的第十年。不惑走向知天命。世界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纷乱，对面新建的房子拘谨得像动物园的笼子。

最近迷上的游戏是和乔伊玩捉迷藏，他好像嗅觉一般，听觉不错，记性不灵，眼神儿散光，我和劳拉和乔伊乐此不疲，一个躲，一个找，一个录影加解说，每天晚上玩到电能耗尽。结果昨晚乔伊来了个反客为主，一个箭步窜上二楼先行躲起，被我两秒钟找到——他脑子果然不转弯，躲到了我的老巢——窗帘背后——我把他拖将出来，笑倒他身上，他还一脸困惑地扒拉我脸，生怕我笑背气去。

养狗的好处，就是你确切知道你们在一起的期限——大约地确切。不像我朋友七十多了还养鹦鹉，鹦鹉才十几岁，可能有百多年要活，她又没孩子，只能街上找了个靠谱的男生，做为托管继承。

养孙辈也差不多吧。

3.

奶奶去天家也有九年了。我觉得她现在应该特别幸福，因为越来越多我认识的善良的人们，都去和她做了伴。

那些深爱，和记忆一样，搬了个地址，从未消失。

乔伊八个月，24小时需要我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可又不想被我逮住，所以我俩的常规锻炼就是你追我跑，他要迅猛地在追和逃的状态中无缝转接。

小时候，奶奶说，你长大了，奶奶就死了，我瞬间嚎啕大哭，我说不要，我要和你一起死。

众人笑。

我不理解为什么他们在如此悲伤的孩子面前笑。

现在我和乔伊说，乔伊，你走的时候，grandma就老了啊。

4.

和蚂蚁玩了很久的乔伊跑去追蜻蜓，我刚要回屋，抬眼，突然看见院子围栏角落，赫然几只已经长熟了的苦瓜。

5.

一叶知秋

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