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若拉之约

“在古老而平静的图勒河边,有一片古老而平静的牧场。我年迈而慈祥的母亲,她的目光就像恒古美丽的北极光。”

黑龙江省漠河市,神州北极。

清晨的曙光浅浅地跃在重峦墨影之上,雾蒙蒙地镀上了一层金辉,山林间呦呦传来鸟兽之鸣,女孩心中不住地懊悔,明明是夏季,这山上的空气却好似被凝住成了霜,身体因登山的运动而内里火热,但弥漫在肌肤周围的仍是冰凉的刺感,她丝毫不敢松开男孩拉着自己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好似有按捺不住的热情。

“凌肖,我们已经爬了两个小时了...要不休息一下?”女孩将登山杖用力地插进身边一块平坦的土台上,确定了土地的硬度后,也不管他凌肖什么态度,自己安心地瘫坐了上去,从开始登山就没有停歇下来,这次她怎么也得做主了。

“刘春梅,真是难得你暑假时候还能陪我来做社会实践,作为社畜,你平时也是够拼的了,这大好的机会放松一下,你怎么就停下来了?”凌肖被女孩拉着顺势也偏了过去,“你体力也太差了吧?”

“你也太高估我了,就算有白学长督促我锻炼,我也不至于体力能那么好。本来以为这次你来大兴安岭,我还能采到一些这次策划的登山旅游节目素材,结果光顾着喘气了。”女孩嘟着嘴,有些赌气地把头撇了过去,“虽然以前来过远哥家过年,但是我没什么森林探险经验啊。”

接着,女孩的脸颊被更为冰凉的物体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听到耳边细微“噗呲”的开罐声。“好了,别抱怨了,我保证你这次有收获的。喝吗?”女孩接过可乐,虽然还想说什么,但是转头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的眸子,便涨红了脸,作势喝了一口,不再和他言语。“好冰。”“哈哈,是呢。所以你要留一半,我手里这瓶要和你兑的。”看着各自手里两罐不同品牌的可乐,女孩禁不住吐槽:“到这里你也要这么坚持么...”

休息了片刻,二人便顺着既定的山路继续出发了。

“凌肖,这次是你导师布置的社会实践吗?这里难道有什么古代遗迹?”

“也许有吧,这不重要。我不是为了考古来这的。”男孩细碎的发丝随着山风的吹拂起来,他看向山顶,目光却有些遥远,但也只是一瞬的飘忽,然后又坏笑着说:“说不定,你还能遇到张起灵?不过,他也不是完全的虚构,用现在的称呼,应该也是一名evoller吧。来,上来。我们到了。”

踏着松软厚实的落叶,登到山脊的女孩迎来了尽收眼底的绮丽风景。

“呜哇!凌肖!这里真的好漂亮啊!你真厉害,这都能发现!”

凌肖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女孩陶醉而幸福的侧脸。如果所有的未来,都能像现在这般,该有多好。

但是于他而言,这是连李泽言这样的时间掌控者也无法打破的命运。

他是,箱外之人。

“沉默一眨眼,一万年外的光年,我相信未来其实并不远,哭泣的眼泪是喜悦的赞美,是因为有你能展翅高飞。”

小凌肖被父亲拉着手,目光定格在了眼前手拉行李箱的母子身影,和父亲一样发色的小男孩仍是一脸不舍地望着他,而那和自己一样发色的女子,仿佛接受了什么沉重的事实一般,只是轻抚他的头发,沉默不语。

“妈妈,为什么你的身上的光开始暗了?不要走...哥哥,妈妈不能和你走...”小凌肖怯怯地拉住了温苒的衣角,无助地望向父亲和哥哥,低声喏喏道。

"凌肖,如果这是你看到的未来,"父亲站的挺直,开口一字一顿道,这遥不可及的庄严感让凌肖感到寒意,“那就无法避免。这不是预知,你也清楚,即使改变做法,就像亿万年前的陨石,即使不降落到地球,恐龙也是会灭绝的,这是事实,这是这个世界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命运。”

“爸爸,你不能救妈妈吗?”尽管父亲很高大,但凌肖仍努力抬头去认真地望着他。

“我不能打破这个世界的命运,谁也不能。但是...”父亲望向了两个男孩,目光炯如巨火,“总有人,总有一天,能去做这样的事情,那为什么不能使我们?我们NW,就是为了寻找避免这样悲剧的新世界,而建立的!”

“我会在未来,看着你,我的孩子。”母亲转身而去,留下了最后的微笑篆刻在记忆中。“如果,你想念我的话,抬头看看天空,只要你想,就能见到我。记住,我永远陪伴在你身边,从未离开。”

“爸爸,我们是为了寻找一个妈妈能活下去的新世界吗?”

“是全人类能活下去的世界。”

他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赐予他雷电之力,力量强大,能够瞬间击倒众人,但是不主动用能力的时候,它却被动地刺激着感官。那每一个人身上游离着的电离,每个人自身所形成的磁场,在他的眼里都是一种昭示着命运的气息,光彩夺目,这个人没有什么大碍,光色黯然,这个人命不久矣。就好像在深邃的“通道”中,已经能从此之端,看到彼之尾。如果是自小就拥有的能力,他也是习惯了,但是,尚年幼的他对于母亲的死亡却做不出任何改变的举动,即使是再后来,能力甚至可以让他却看到复位数的、他人所相互联系的“未来”,也仍旧是无法改变过去的事实。他对父亲的NW计划从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到彻底的失望和懊悔。

自己从来都是听认真父亲的安排,因为正如父亲所言,做什么都不会改变世界的结局。但是当有一天路过母亲居住的小区,偶然看到外出的母亲身上的光芒即将熄灭,他还是马上偷偷联系了哥哥,让哥哥帮着把家里的一切火源都确认关好,扔掉了打火机之类的物品。但不曾想,会有歹人作恶。当赶到火灾现场的时候,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那具遗体,和一言不发瑟瑟发抖的哥哥。他跪倒在了地上,任狂风和骤雨肆虐他的身形。

原来,人类就算知道他人的命运,也仍无法做到安然。

所以他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个没有确定未来的人。

久未联系的哥哥忽然有了消息,甚至还要求父亲去保护Queen。似乎在世界线的安排里,Queen的未来是他见过的唯一不定数,凌肖也曾亲眼看到,数次哥哥的光在即将熄灭之际,都因为和Queen在一起而绝地逢生。哥哥的未来,被改变了。

那天的雨里,在瞥到了那个女孩在一辆公交车上,似乎是焦急的望着前方的斑马线,而她视线中的黑色职业套装女性,身上的光芒已经黯到几不可见,应该是要到了寿命的终点,但是他还是上了车,和女孩并排坐了下来,“预知能力吗?某种意义上和我一样,但也不过是无谓的挣扎。”他这样想着,敲着手中的mp3,还是让司机开慢了些,让女孩有了机会去抢救那个注定死亡的女性。大概那个时候,他忽然觉得,有比摇滚和可乐有趣的事情愈来愈多地聚集在女孩的身上。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看不到那个固定的“未来”,这让他欣喜若狂。学考古,就是因为过去的事情对他而言才是未知,但是遇到女孩后,他头一次对未来有了期盼。就连涂鸦被城管追着这样的孩子气的事情,他也尽情地和她做了。

他送给她的蜻蜓眼,却在第二天约她出来的时候消失不见,女孩慌乱地说自己放在茶几上没有动过,应该不可能弄丢,凌肖心中一凛,自己和她的“未来”,本在昨天就已经看到并打算重播一次,却在今日今时,如同播放的新片一样呈现在自己的眼前。路上本不该出现的碎石,她带着去的未见过的影视基地一角...实在是有趣的女孩。

但他每每想到父亲的命令和计划,总是在心头浮着浓厚的不安感。终于,在那天的行动,突发的黑裙神秘女子事件,脆弱的女孩被李泽言定格了生命与时间,她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如果和我一样能够预知一定的未来,她的话,说不定可以的。我可以相信她吧!”凌肖默默熄灭心中的大火,毅然地行动起来。

自己再也未离开过她,他一直在另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孤立的,冰封的世界,与她陪伴。在过去的某一个时间点,他已将女孩与其他人的未来在静静地过滤后,头一次认真地看了自己与她的,炫彩的,唯一不定的未来。他看到了,所以即使全世界都忘记了她,他也不会忘记。

“要是早一点认识你的话,就好了。我们或许能早点去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他看着那个她不存在的世界线的未来,光彩夺目的、强大的生命之光是如此耀眼,他不禁这样喃喃道。

“爱就在心中,相信就会存在;爱就在心中,相信就是永远。”

是夜,回到旅游村的二人瘫倒在了旅馆的床上,窗外已是夜幕洒满星辰,外面本地的村民燃起了篝火,开始了夏夜的庆典。

“你为什么发呆啊?凌肖?你怎么啦?我半年没回来,你是不是变傻...唔!”女孩的话惊醒了仍在思绪弥漫的男孩,思维迅速地被拉回来后,在轻轻的惊叫后,男孩翻身扑倒在了女孩的身上,用微凉的薄唇不经意地吻住了她。

他微闭着眼,感受到她的心跳正在加速涨红可爱的小脸,还有无处安放的小手在他的胸口胡乱地扑抓,最后甚至有些妥协的意味,看着像是又紧张又期待的女孩的样子,凌肖实在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声。

“你!你怎么!我可是长辈!你!”女孩气的鼓足了腮,不满地跺脚,却被凌肖用了些许力气锁住了手腕。

“刘春梅,你是不是觉得你占我便宜没占够啊?喏,我给你看个东西吧,唔,这里是中国的最北之地,虽然平时应该很难见到,不过以我的能力,现在的大气和磁场条件也正好...”凌肖向窗外的天空望了望,将女孩拉了起来,“我们出去!”“这么晚了还去哪?衣服先披上啊!”

这里抬头便是夜幕的苍穹,古老而恒久的天空苍茫无言,令人心生敬畏。“三,二,一!”男孩拉着她站到了旅游广场的中央,悠悠地打了个响指。忽然,深蓝的夜空中出现了高耸在头顶上的美丽的圆柱,慢慢地变成一幅拉开的帐幕,以后,又迅速卷成螺旋的条带。周围的游客都惊呼起来:“极光!极光!”女孩惊讶地说不出话,她在许久的伫立后看向了凌肖,对方也抬着头,没有看她,居然有些难为情地摆弄起手中的mp3,准备插上耳机。“你是为了这个带我来的吗?”女孩忽然笑了出来,这个男孩平日看着酷酷的,却总在关键的时候慌神。“谢谢你,凌肖。”男孩手中的耳机滞在了半空,他的手被女孩拉住了,他正疑惑她要做什么,女孩却开口说道:“小的时候你看过《熊的传说》吗?在爱斯基摩人的传说中,死去的人会变成北极光,一直守护着地上他们爱着的人们,欧若拉,极光的女神,就像母亲一样。”她的眼里盛满了温柔,即将溢出,“爸爸在陪我看完后,说总有一天,他也会变成天上的极光,用爱一直守护我。如果有一天,我看见了极光,那就是爸爸来看我了。我从未觉得他离开过我。”

凌肖微微一怔,温苒的笑容再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原来是这样。母亲的那句话,是这样的意思。爱是一道光,真是不可思议的爱。这既是命运,又不是必然,但是冥冥中仿佛有着一些定数。比如自己的人生,第一次会想和一个女孩联系在一起去展望,像普通人一样地去期待未知。

执着于改变过去,或者是在一味地懊悔,又有什么意义?即使时间流逝,斗转星移,和她一起去创造和探索未知的未来,也一定精彩无比。

凌肖暗暗许下了誓言。轻轻拉着女孩在篝火旁坐下,深深地,吻了吻她的眉间。将耳机的一只置入她的耳中,女孩闭上了眼睛,轻轻地靠了过来。

“啊,又下雨了……”

亲爱的妈妈,请祝福和守护着我和她的未来,我们一定会去开拓一个,属于我们的彩色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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