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从前
“见鬼了,我似乎看到巨大的屏幕投射在夜空中,正在播放一部电影”,秦良喃喃自语道。
一艘高铁如野猫般在星夜下快速行驶,秦良正百无聊赖望着窗外。其实此次他并不乐意想回家乡去,但犹如欧洲大陆曾一况盛行的霍乱一样的肺炎正从这个国家席卷而来,秦良不得不如躲避战乱一样回到老家。是的,正确来说,此次回乡下他就是来避难的。
从深安这座城市回到陆凡小镇总共只需1个小时,时间非常短,但长年来,秦良并不像其他老家的人一样随时随地的回乡,探亲访友。他并不喜欢,如果可以,他宁愿一直生活在都市。
“老家,那是一座养老的地方,等我大概70多岁后应该就可以关在那了。”这是他一直的态度
秦良把呆滞目光从夜窗移到前面的桌子上。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此刻正安静躺在上面。此次回家,秦良从自己的书架上就选了这一本书打算回家细啃,至于原因,是因为他去年刚读完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被里面的剧情深深击中内心的涟漪。他至今还依然想起那句撼重心语—那是一直相恋的男女主角离开几年后重逢的那天,女孩终于见到思恋已久的男孩后说的话
“我的上帝啊,这个可怜的人”
“忘了吧”
“今天,见到您时,我发现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幻觉”
当读到这一段时,秦良一种似曾相识且无与伦比的体验如坠入深谷般醒悟起来。这种感觉竟有如此共鸣。
想象一下,多年以后再见,你以为你曾暗恋的,为她痴狂的女孩,当她突然变成胖胖的人妇出现在你眼前,正在街头巷尾与大妈谈论着人情世故。又或者是,当年骑着摩托带你去兜风的不羁长发少年如今转变为平头稍有肚腩的他请你去餐馆吃饭,
那时候的你又是什么感觉呢?
不仅如此,秦良一直很好奇书中关于男女主角在此后分开五十多年后难得的一次单独面对的际遇—
无论谁都想不到吧,男主角在这朝思暮想,日盼夜盼的五十年多后的难得的相逢日子那一天,他,拉肚子了!
“这是什么鬼设定,想必马尔克斯曾经体验过这一番才会有此种描述”,秦良笑到,每次想到这情节,他的嘴角便微微翘起,他一直憧憬以后有这这机会一定要当面去问问马尔克斯,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写。
但,马尔克斯在五年前已去世。
看了《霍乱时期的爱情》以后,秦良的文学爱好再次被激起,自从工作以后,秦良好久没有体验到这种读文学的乐趣,倒是经管类的书籍看了不少。他的老板前几天还特意送给他及他的同事一本《穷爸爸与富爸爸》的书,要求他们一个月内看完,并到时互相分享。临走前,他还特意叮嘱他,大意是如果想真正通往财富自由之路,一定要好好看。
然后那本书秦良看了几页便束之高阁了。
于是,因为痴迷马尔克斯优秀的文笔,秦良打算把马尔克斯排名前五的书都看完。所以眼前就出现了这本《百年孤独》
但此时秦良还是无心看书,临近家乡,他的心情越抑郁。因为他知道父母开始又要数落他漫无止境的岁数与婚姻问题了。
那大概是一种自由吧。
倘若回到老家,就像乔治奥威尔所写的《一九八四》一样,始终会有一个big brother 盯着你。可是你又无法与父母取得有效沟通。这种感觉,像极了你在帮父母打滴滴车时,他们始终无法理解—
“什么,不用给钱就可以直接走了,走之前这服务态度还能这么好?”
他们一直坚信这里面一定有骗子的行为,至于是什么猫腻,他们暂时还没有想到。可是他们说
“等我们想到了,就晚了!”
从那以后父母就非常抵触这种叫滴滴的行为。
正如现在你无法与之沟通。
可是尽管如此,生活就像药品里的说明书,说好不能吃辣就是不能吃辣。
为了坐着舒服,秦良侧身左倾眯眼,眯眼的那一刹那,他觉得世界一片漆红.这倒让他想起了《hello 树先生》这部电影,秦良对这一场景记忆尤深。那一幕也是披红色的天空,似乎连大地也是红色的,树先生迷迷朦朦,仿佛看到自己的哥自己的朋友从一个地方跑出来,对他呐喊着,要拽着他,拉着他一把,带他出去的冲动。
那大概是一种孤独吧!
在城市的生活里并没有那么矫情。尽管秦良所住的公寓倒是有那么一点文艺气息,一排排书架整齐落致。墙壁四周挂满自己定制的电影海报,一台绯红色钢琴平添多分尊贵。在早期时,秦良每当看完一本书或者弹完一首新曲,总会兴奋拍着图片发朋友圈。然后便坐等着查看点赞次数和留言。朋友圈的每一个红点提示及数量都在挑逗着他的多巴胺的数量。
可是如今欲望日趋渐冷,朋友圈仿佛已经随年龄离他而去。一年由以前的360篇发布变成如今的12次发布。
或许因为有了女友的缘故吧。
但不幸的是,秦良与他的女朋友前几天刚分手。原本打算今年就把婚给结了,可是在回来前几天。秦良跟她进行了一次深入沟通,才猛然发现自己与她的三观和兴趣如此不同。他喜欢电影,美剧,读书。而她对此毫无兴趣,日夜谈着更多生活琐碎及淘宝
有时,两人几乎可以不谈一句话过上没有矛盾的一天。
“那你们当初为什么会在一起?”秦良耳朵想起了朋友质询。
“嗯,也是一种顺其自然”但他自己深知,在此之前父母的催婚令已经让他恍如梦魇。
“你打碎了我所有对爱情的诗意和幻想”他对着她平静说到。
“爱情本来就是柴米油盐,你即使找到另外一个人也是这样,你太幼稚了”她反驳到。
秦良的确是无法反驳的,这是一道常年累赘的世问。秦良其实心中也没有答案。
但是当他激动处破口而出的那句“我是相信爱情的” 现在想起来,秦良脸上不免一副苦笑和尴尬,为什么尴尬,大概自己也觉得很幼稚吧。
夜深,灯火也没星星亮。
高铁在进入家乡轨道时犹如懒散的家猫放慢了脚步,缓缓而过。离到站还剩下几分钟时,他心情越显沉重,雨打的轻语声落在窗口。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向窗口望去,一道亮光奇袭了他的眼眸。
他诧异的发现,那夜空分明放映着一部电影。一束光从不远处的漆黑的天台射出。倒映在夜空。仿佛要将银河的天地变成了梦幻的幕布。那一幕幕电影画面在夜空中自然的播映。凑近还能听到从夜空中飘来的台词。
“奇怪,在农村,竟然也有3D全息投影吗?”面对这突如其来带有梦幻色彩的想象,秦良难以置信。
“到底是谁在播?”秦良喃喃自语道
顺着夜路,在银河伴随电影的脚下,听着家乡独有的蛐蛐声,秦良一边仰望电影的同时一步步迈进了通往家乡的大门口。
(二) 初闻
第二天,秦良就被楼下如鹦哥鸟似的喧嚣声惊醒。他懒洋洋的望着窗外,此刻家乡独有的大白云正在外游荡。他马上洗刷完毕,准备下去吃家乡的第一顿早饭。
家里来了客人,但秦良望着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叫不上来名号。秦良就是这样,小时候就因为叫不上亲戚的尊称而吃了不少苦。该叫哥的他叫了叔,该叫婶的他叫了嫂。亲戚总拿着这一点对他嘲讽了他好多年。有些指责他目无长辈,有些指责他破了礼规,像个傻子。秦良小时候就这样慎言慎行过完了在家乡的阴郁童年。以下我就以无名婶和无名嫂代之吧。
“哟,看来又不记得了我啦,秦妈,他今年几岁啦?”无名婶说道,
又是一整套说词。
“快35了!再过一两年就四十了”秦妈每次都这样回答。
接下来秦良便猜到孙子的问题了
“再这样下去不行了,父母老了,你应该早就生下孙子给你爸妈,老盼望着。老家三镇最好,人老实。千万不要去娶省外的了。”
“哎,年青人的事情就让年青人自己去打算了”秦爸拨弄着茶几,一边说道。
秦良知道,这是父亲的违心话。父亲这一年没不受乡里邻亲嘘寒问暖的折磨。父亲每每跟秦良讲起关于家族的面子问题时,秦良都不得不埋下一肚子气。他知道,他在家里收到了很严重的道德绑架。可“道德绑架”这词你无法跟自己的亲人去解释清楚是什么意味。讨论久了,他们便把秦良打上“自以为读了几年书,便高高在上,目无尊张”的标签。
所以,沉默代表抗议,沉默代表一切。
“家里人生性纯良,吃的苦,虽没文化,但比城里人老实多了。回头我给你介绍介绍几个。”无名婶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秦良忍着叹气无神的听着。
“不过,怎么说呢,你还好,千万不能学像宝叔那样的人物,要是像他那样,我敢肯定,村里人没有一个女孩子愿意嫁给你的。她们看见他,躲还来不及呢。”
“是啊,刚刚我们还说这个人。这不,转到你这边来了”,秦妈说到
“宝叔是谁?”我问到
“别说他了,简直不是人!”无名嫂特意提高了百倍分贝,我开始意识到早上的吵闹声的缘由!
“这种衰人生在此地,简直就是我们陆凡的耻辱,这种老光棍,死了,估计也没有人去送终的了”。无名嫂越讲越愤怒。
秦妈见到我两个小外甥还在看电视。使了下眼色给无名嫂。大意是让他注意下言辞。
“别说我无情,这样的人我们不能不管,秦爸你说是吧,我今天过来就是要让你讲讲公理。你是村里的副总理,这事情一定得给我们摆平。”无名嫂依旧不饶不依的讲到。
“村委会暂时还没有什么决定,因为暂时也没有人损失。等我们决定好了,到时好好通知你一下。”
“拐卖十名儿童,这还不是大事吗”
“这事越快越好,别到时家里的小孩被拐卖光了,你们才反应过来,”
“还有,大晚上放白片。你们一定要去抄他的家,没收他的电影器材。”我已经跟村里的黑叔讲好了。他们是同意的。
“好的好的,下午我便过去聊下,不,应该说是警告下。一定会给大家满意的交代”
“我上次看到你的小外甥也在,你可要管好了,这宝叔,害的人可不少”,无名婶恶狠狠的说道。
看着秦良满眼疑惑的眼神,秦妈压低声音悄悄跟我说,
“这个叫宝叔的上个周末被告拐了同村10个小孩跑了。不过晚上时候他们才被送回来了,所以村里人正准备惩罚他。要知道,一个小孩,整整不见一天,你说父母能不担心吗,虽然小孩都没事,但是父母多着急啊。”
无名嫂听到了我们的低语,转身对我们说道,“这还不止啊,这人是色情狂啊,你看他晚上老是竟然敢放白片的电影,教坏了我们这里的小孩。我已经禁止小孩去那里了,小孩才多大啊,竟然给他们看这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听家乡的道婆说,这人自从那场大病之后,他被水鬼附身了,所以有点法术,会蛊惑人心。所以他会把人给带走。”
“可怜的映红,就这样听信他的话跑了。”
映红,是我二伯的女儿,今年二十,长的水水汪汪,非常可爱。人非常懂事,又很会帮家里活。虽一直没有出过家乡.家里人都夸着她老实持家。本来准备让她嫁给村里第二富有的人。可是不知为什么原因,突然就自己一个人跑到城里去了。也很少跟人联系。
前不久我还看过她的朋友圈。相片上我记得多了几份妖艳,浓妆媚眼。像极了一个网红。跟我以前相似的判若两人。
“你要是好心,有机会留言跟她说下,叫她回家去,至少也给父母联系下,半年没打电话,谁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随口应诺了。毕竟小时候她也听我的话。
“总之过完这次妈祖生日后,我们会组织所有孩子妈妈去他家围堵他。如果在这么下去,这世界疯了,”说完这句话,无名嫂起坐拍拍了下衣服,
“我要回去煮饭了”,在我以为无名嫂正准备收起拿颐指气使的眼神时,她漂了我令人心寒的一眼。“你啊,也要考虑考虑你父母。做人不能这样,整天像个小孩一样。”
在走出客厅小门,离大门还有半截的路上,看到我的小外甥正在一个人玩弹珠。无名嫂拍拍了下小外甥的外背,把正在专注玩小弹珠的7岁小外甥吓了一跳。
“以后不准去宝叔那边,知道吗?要是我知道了,我也要收拾你!”无名嫂的话顿时吓的小外甥手中的弹珠脱离一地。
中午吃饱饭,秦安并不想立刻去拜访下亲戚,因为跟亲戚聊天的内容大致上也猜的大同小异,并无甚好处。
于是他打开自己从深安带回来的箱子,里面就是一些书,以及一些用于镶书的框。此次,秦良想把自己家的走廊钉上一些自己读过的书。形成一个读书海报走廊。秦良很早就想做这件事,但是一直没有时间。这次刚好有机会。
这对于有着文艺气息的秦良,着实是一件很令人兴奋,自怡其乐的事。秦良想过了,家里有三片走廊,第一片就镶上自己读过的书,第二片就镶上自己喜欢看的电影。第三片就记录下自己从大学出来后的所有旅行记录。
唯一担心会把家里的墙凿上个千疮百孔的。
看到我散落在地板上的书框和螺丝套工具,小外甥也好奇的过来帮我忙。嘴里正叼着一片秦妈刚给他吃的面包片。嘴嘟嘟又木讷讷的呆在我旁边,切实可爱。
“这位小姐姐真漂亮”小外甥举着我的那张《傲慢与偏见》中电影主演奈特莉的海报说着,
“哦,你看过她?”
“没有,但我看过这小孩,这小孩骑着自行车跟外星人来了”,小外甥指着另一张电影海报。
“你看过这部片?”
“嗯嗯,有外星人,他们骑自行车飞到天空去”
“小叔,你说说世界上有外星人吗?”
“有啊,”对于小孩的好奇心,秦良一直以来都会满足他们的幻想。
“还有水怪,恐龙,这些都有吗”
“有啊,都有的,以后你都可以去找他们,跟他们做朋友”
“阿婶是不是不让我去宝叔那了,我还想去,我之前跟阿华一起偷偷去的,但是我被阿婶看到了,阿华却躲起来,所以没被看到。阿华说以后我不能跟他一起去了,但是我就想去!”
对于小外甥的说辞我表示无奈。同时由于秦良对宝叔这个人的品性不甚了解,所以他只能说随意安慰安慰一下。
“不过,我们有秘密通道?”
“什么秘密通道”
小外甥却不应我笑嘻嘻的跑掉了。
第二天,秦良顺其自然的去拜访了大伯父,大伯父因刚迁新家正在举行餐宴。里面正挤满了各路亲戚。大家都在祝福新家落成。同时不忘恭祝大伯大儿子刚荣升陆凡公安局大队长。
“做人就应该像佐华那样出息!”
“别这样说,大伯的三个儿子都有出息。”
“二儿子佐伟现在在移动工作,吃国家饭,年收入有三十多万”
“三儿子生了三个全是男的。多好的福气啊”
“这次妈祖听说你大伯准备的祭食是最大份的。猪是最大的一头。摆在第一位”
“那是,大伯可是为妈祖的新庙捐最多款的,名字已经刻在捐款碑第一位。”
大伯父满面笑容的对每一个人都表示必恭必敬,看到我来了,也是开心无常,拉着我问我问长问短,不管我怎样的回答他都表示支持。
大伯父早年间因在乡下倒买私盐,曾受文革的剧烈批斗,吃尽了苦头。后期下海经商因不懂法律也被同伙骗钱,得了一身亏。因此他认定自己是吃了文化的亏。从那以后,他对读书人却一直甚有好感。
当秦良成为整个家乡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时,大伯父最为高兴。时常以家族终于出了文化人而自豪。并告诫下面的子子孙孙都要向秦良学习。去年时还组织宗祠为考上大学的人设置奖励助学金。
而秦良也是唯一只喜欢跟大伯父讲话,因为从小到大读书的记忆中,每次跟人讲话时,只有大伯父是用真诚的眼聆听着他的话。
“听说秦良都已经35了,怎么还没去找到老婆,眼光不要过高”无名叔说到。
“我只是想找一个可以聊的来的人”,正当我吐出这句尴尬的我无处可钻话来时,大伯父适当的解除了我的尴尬
“读书人是会晚的啦,没事。老婆随时有,一定要找个诚心的”
事实上,他们由于多年没见我,他们对我其实也没有共同的话题可以尬聊。所以很快,谈风一转,便提到了二婶的儿子去。
“二婶的儿子今年年初不是回来了吗,怎么样,找到了工作没?”
“还没呢,在家里呆着,参军刚回来,现在会做什么工作也还不知道呢”二婶无奈答道。
“要我说,去给佐华当司机,这工作多了不起,大家都知道”
“已经跟他说了,他说自己想去外面做生意,可是你瞧瞧,他哪有一点做生意的样子?”
“做佐华的司机,比做生意强多了,依我看,不出三年,他肯定也买一套房”
“只有庸人才会出去外面跑,你看佐华做副队长才不够一年,就可以买下一套房子了。”
“这孩子的脑袋就是不灵光,想一想做佐华的司机,可以为佐华代办多少事情,平时也可以知道些内幕消息。一去二来,熟了套路,哪不会发达。”二伯父说道
“是啊,趁现在不太严”三叔答道。
这时,大伯父起来敬酒,大家也纷纷站起来恭贺,笑着说着滑皮嘴的事。秦良是不会喝酒的,每喝完三杯脸便会涨的像国旗。可是秦爸一直让他学会喝酒。好几次秦良也狠下心来学喝酒,可是酒不够三盏,他脸变色的异常快。每一次秦爸看到这样都只能摇摇头叹息
“想让我学会喝酒,又不让我脸红?”秦良每次只能往肚子里吐槽。
杯酒进肚,大家又开启了话架子
“听说昨晚宝叔那又放白片啦,这事,大伙看下是不是要管一管,这家伙就是个怪胎,”
“没有,我听说是西片恐怖片,昨晚我的小孩说一整晚不能睡,就是看了他放的恐怖片”
“我听说阿素原来多么朴素,自从认识了他以后,开始矫揉妖艳起来,打扮的像鸡一样”
“阿蔡在学校打架的事情,估计也是宝叔怂恿的,他给他看了很多暴力影片,鼓励他去打架,阿蔡已经被他洗脑的很深了。”
“是啊,还有阿珍,回来就跟我说不想读书了,要去做明星,我听了当场就晕倒了。我说你也不找找自己的镜子看看”,
“我家阿龙,有次去看完电影第二天,想偷骑着老爷子的摩托车去野外,被他家老爷子撞见后追着他。后面就再也不敢了。”
“我家那小孩才上初三,那天我回家看他神色慌张。旁边放着一日历明星壁画和纸巾。我就猜到这小孩在做坏事,这厮就是被白片害的”
“我小孩回来后天天问我问题,什么鬼啊,水怪啊,我当初差点吓晕,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东西,不好好读书,整天说些有的没的,这令我很气愤”
“我听说宝叔是个人贩子,上次之所以能够回来应该是没有卖家,他钱不够,肯定要回来的。”
“就是,我那天清晨分明看到他用绳子绑住10个小孩,正在马路上走。”
“孩子们都说宝叔是黑社会的人,喜欢打架刺激。”
总之,谁看了宝叔的片后,谁就容易被洗脑的。
我听了他们讲话,突然感到眼前一阵眩晕,估计是酒精上了脑。但是我对她们所谈的宝叔这个人逐渐好奇。但脑海里不断涌出红色的字眼“色情狂,人贩子,黑社会。被鬼附身的人”。这到底是个怎样去的人呢?
“他是在哪里的呢?”
“晚上你就知道了”
末了,大伯起身对来访亲戚祝贺:“祝大家明晚抢的观音娘头牌”
那一晚据说秦良是被扶回去的。
当时他不记得我在睡被睡了多久,起来时已经时凌晨一点了,口干的很,他起床到二楼喝了点热水。渐渐清醒,晚风袭来时,脸上一阵欢快。于是他打算走上三楼阳台去吹吹晚风。这一吹把秦良的睡意一并扫去。
他抬头又看到了镶在夜空中的电影,
这次他看的想相对清晰了。那束时明时暗的光正是从左侧阳台距离100米左右的阳台射出来的。播放的电影正是《海上钢琴师》,声音不大,他想那肯定是宝叔放出来的。
可是这么晚了,可还有人看?他望着这片黑森森下睡沉的小镇。
那对面蓝光依旧一闪一闪。他站在阳台上抽起一支烟,望着这电影,想起了过往,想起了在老家躺着的那台旧钢琴。那是他前几年在深安搬家的时候嫌这台钢琴太占用空间了,只能把它寄回到老家来。在那个时候,这台钢琴空间能为我节省每月800元的租房费。
后来几年,秦良便没有弹过钢琴了。
年轻时,他有幸在一个夜晚聆听一首《献给爱丽丝》曲子,听着世界上最温柔最美妙的音色。于是发誓要学会这首经典曲子。后来,他陆续学会弹了《献给爱丽丝》,《梦中的婚礼》《菊次郎的夏天》。然后再后来,似乎就再也没有欲望去学习新的曲子。
人因为心生期待而走向幸福,但人一旦得到想要的东西,便很容易将原有的热情消失殆尽。
他大概也只是把钢琴作为临时一种排遣烦闷的工具。
“要不,为什么我会为了经济考虑舍弃了它。”
(三)小外甥
第三天,秦良正准备装饰第三片墙,第一二片墙比较容易,只要把木板钉在墙壁上,把书和海报挂上去就行了。但第三片墙秦良需要把自己工作以来所有的旅行记录在墙上,那就需要费一番构思。首先,它需要漫画式的演绎才能使这份墙显得趣味衍生。另外还需要添加二维码上去,这样每一个看到这座墙的人,只要有兴趣,他都能通过扫二维码跳接到网址读到我的旅行记录。
秦良每去一个地方就会写旅行日记并配之以图并发布在旅行app上面。这样归根到底是为了有所记录,也是虚荣的一种表现,但根本的目的在于,有些对生活的向往和对活着的意义,尤其是旅行的乐趣。秦良是无法能够跟亲近的人阐述的。反而诸如小外甥小侄女们反而能说道一块。小外甥侄女们小的才5岁,但大的已经18岁了。我可以跟他们讲讲外面的世界,给他们看照片。上海外滩的奢美,故宫的琉璃瓦片,台湾垦丁的流浪,韩国济州岛的风景,以及我是如何住在国际青旅馆与素不相识的外国入聊天的。每次看到小外甥睁大眼睛听着,秦良的心里仿佛就得到莫大的慰藉,虽然大部分也会呈现一种自嗨自乐的表现。但秦良就是喜欢这样。
因此,父母常批评他,都这么大了还跟小孩混在一起。但秦良却对这种说法淡泊看开。
但是现在如何用漫画式演绎这种方式,这真是需要精心设计。
秦良一边想着一边才突然想起小外甥不见了。于是我下楼去找小外甥去。
小外甥没有去哪里,只是蹲在门口,看着家里还未开的水仙花闷闷不乐的发呆。我问他在想什么,他也不答。过了一会,突然发问:“小叔,人饭吃太多会不会变成猪?”我愣了一下,然后说:“会的哦!,会变成懒猪”
“哦,如果我爸妈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时,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吃太多,会变成猪的。”
我忽而似曾相识,
“宝叔那天给我看了爸妈变成猪的电影”
我才猛然想起是《千与千寻》的电影。
“走,小舅带你去后面的草地走走。怎么样?”
“好啊!”小外甥方才起了笑脸跟着我走
我带小外甥带到家后面长满蒲公英和油菜花的小山丘上。边走边让他随意捡起山上的折枝和小石头,然后让他跟我一样大力的扔石头以及比斗作乐。看着小外甥笑颜绽开,我也放松不少
“有些石头是刻着青蛙脸,小舅你有没有看到?”小外甥转回头问我。
“好像没,但是我看到有雕着龙的石头。”
“真的啊?”
“那你知道小矮人吗,他们住的洞里很小但什么都有,他们走路不用拖鞋”
“还有精灵族,他们会发光走在森林”
“你会做弓箭吗”
我瞬间感觉到自己踏入苏菲的世界里,小孩子带着好奇的意识,懵懂的认知,超强的想象力在追寻一个答案。虽然从小外甥的发问我几乎就能知道他看的是什么电影。但是还是很为小外甥能够增长自己的想象庆幸。
“机器人不能喝酒,否则会漏电”
“小舅,你知道海蒂和爷爷吗”
“外国人的眼睛是否是蓝色的”
“我要成为钢铁侠,但小岩哥哥告诉我他想成为闪电侠”
“小岩哥哥是谁?”
“就是跟我一起去宝叔看电影的。他等下会来找我玩的,他应该快到了。”
说着,小外甥指着前面山丘下秦良家空地上说:“看,他来了!”
我循指望去。看见一个皮肤黝黑,身子略单薄的小孩,看上去比小外甥应该大5岁左右。他老远看见秦良,却有点怯弱,似乎想往回跑但是徘徊了下,还是努力壮起胆来。鼓起劲往山丘上走来。
“你在这里干吗?”
“我跟我小舅在玩”
他带着不安,略过一丝恐惧猫了一眼秦良,对着小外甥说道:“他跟村里的大人一样吗?”
小外甥急忙撇清:“不会的,小舅是好人”
“他会不让我们去看宝叔的电影吗?”
“小舅,你会吗?”小外甥转头问我,
“我不会,不过你们什么时候过去,要不也带我去看看,如何?”我心里早就想着去见见这位宝叔。
“今晚,大家去妈祖拜神的时候,我们就会去看-大人拜神就不会管我们的了。”
“你往你家对面那条小巷走,路过一沼地,就可以看到了”
“要不是二婶天天搞,我们可以每天过去看的,现在只有今晚一次,过了明天,我们就不能去了!”
“你们大人这样开心啦!!!”小岩带着怨气的眼神说道。
于是小岩又拉起小外甥的手,马上贴近他耳朵里窃窃私语,小外甥不定点头。执意不想让秦良知道。弄得秦良倒是苦笑不得。
回到家时,秦爸妈正准备着妈祖的食礼。吆喝着秦良等下要早点过去妈祖那边。
“今晚车水马龙,地方肯定堵得要命。我们傍晚一定要早点过去,否则没位置摆放食礼。”
“你也要去诚心拜拜,新妈祖是很灵的。保护你今年可以娶的一个好媳妇。”
“8点拜完后,你也可以在那等抢观音,他们大概是11点左右拆架台。到时你就可以去抢。”我点头应允。
(四)妈祖观音
傍晚6点多,橙色黄昏正好铺满天边一角。吃完饭后。秦良帮忙挑着扁担上的食礼。跟着爸妈前往妈祖拜神。临走前,秦良已经看到小外甥偷偷的跟小岩携手跑了。
陆凡人最热衷于拜神,这一盛况在妈祖表现尤甚。此次新妈祖超出了以往任何的规格,三镇里的人几乎人人过来,从隔壁县开车过来的人也络绎不绝,但车往往被围人群中央,几乎无法动弹。十几分钟才能挪动一小步。秦良他们好不容易挤了一个小时才来到妈祖的食礼广场。广场上大概有100多头猪四角朝地陈列在正前方。后方又有数不清的香烛纸宝供奉在前。广场的左侧正在表演戏剧。广场中央每人占据一块小地,摆出食礼,拿着香烛纸宝一跪三扣而拜。然后烧香插入旺盛的香炉。再一跪三扣而拜。然后静待一段时间,便撤出食礼,留位置给下一家供奉。广场的两边放置有10米长的巨型的牛头马面纸佛像。其中一个布做的小观音便坐在牛头肩膀上-那就是今晚人人都想抢到的,象征着福报一生的吉祥物。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盛宴,人人脸带着膜拜和虔诚对着妈祖。有人愧疚,有人自责,有人仰望,有人伤悲,祈祷着神的慰藉。
秦良摆放食礼时被众多灰烟呛的直流眼泪,实在熬不住,只能从广场抽身而出,躲在一边看。秦爸妈倒是习惯了,他们做好功夫,等待要烧烟才叫秦良过来一起拜。拜完赶紧收拾起食礼。好让给下一家供拜。
秦妈叫秦良可以待在这里久一点,晚一点可以等抢观音,所有的年轻人,无论男女都会在这边,顺便也许可以结识下家乡的妹纸。虽说人山人海也是一番情景。可是秦良并不愿意呆在这里,所以他跟秦爸秦妈说他们先回去,自己会先留在这里看戏。
戏倒是没什么看头。其实秦良早就想好了,自己要去见一见这传说中的宝叔。于是自己独自一个人离开这喧嚣不凡的灶场,前往对面一条仅有黑暗的小巷走去。
热闹是他们的。秦良无心此地。
(五)宝叔
家乡的夜晚有着城市看不到的广袤的星空,那些密密麻麻的每颗星似乎都拥有一种躁动的闪烁。
更加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犹如海市蜃楼的浮光掠影竟然也会在夜空中飘荡。
从远远望去,秦良就知道,那边的电影夜宴已经开始了。穿过一片寂黑的小巷,再经过两边是小沼地和穗成簇拥的小草地路。不远处就可以看到一处只有亮灯的一户人家。
秦良开始意识到这里的漆黑,心想小孩子们怎么敢独自过来这边呢,即使没有狗,这黝黑黑的夜晚倒是令人毛骨悚然。
我一步一步抬头往前走,电影继续在星夜中播放,身后喧嚣的祭祀活动声正不断减弱。
而前边却逐渐可以清晰听得到台词了,仿佛还能听到小孩的嬉闹声。
再近一步,我已经知道播放的正是《仙境之桥》。
这的确是一部值得少年小孩看的片。
一转眼功夫,我便来到这家非比寻常的户主的楼下。我抬头看到两个醒目红色灯笼挂在屋檐下,一个写着“宝”字,一个写着“影”字。楼有两层,最上面应该是个阳台。大门特意设计成一个不高的拱桥形状的大门。似乎需要下蹲身体才能进去。当然,小孩就不用。门缝两边有挂着一小一大的椭圆形金属片。
我听到楼上小孩的欢乐声,也听到窃窃私语的蟋蟀声。于是我朝阳台略显大声的喊了一下:“你好,请问宝叔在吗?”
瞬间下四处鸦雀无声,只留下一串串台词在夜空中表演。过了一会,一个小孩轮廓的样子探头探脑的在透过阳台上缝隙俯视着我
“是小舅,小舅他过来了,”小外甥回头似对着某人兴奋答到。
于是欢乐嬉闹声又开始陆续响起。一个年轻黑影也来到阳台向我招手挥意。我看到一个国字脸,穿着一身运动卫衣的连衣帽,两眼似乎发光的家伙在向我注视。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一个披风的超级英雄站在阳台上,身后是一轮狡黠的明月。旁边是一个对他无比信任的小孩。自此以后,这画面就一直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嗨,你好,你就是昊昊的小舅吗。你喜欢看电影吗?”
“喜欢”
“那你记得《天堂电影院》的经典台词吗”,只要向中间感应器念对台词,门就会感应到开门”
秦良看过《天堂电影院》,但他里面台词众多。秦良实在记不住,更何况他也不清楚用什么语言来说。难道还要用意大利语讲不成。
正当秦良在努力回忆台词却一筹莫展时,大小孩子们都从阳台聚拢过来,大家纷纷指着秦良笑开了脸,仿佛在看一个滑稽的表演。
小外甥却急了。神色专注对着秦良说了几句,但是笑声掩盖住小外甥的台词。秦良听的不太清楚,只能反复回来的问。
“来,大家一起把台词说出来了吧,怎么样!”年轻黑影说道
“好!”
“一,二,三”
“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就会以为这里是全世界!”众人的呐喊声刺破了天空
“咚”门环缝隙自动张开了,秦良向他们招了招手,便矮了一下身走了进去。
(六)对谈
秦良一进门,伴随着四周昏暗的灯光走向大堂去,然后一眼便看到侧边螺旋状楼梯可登到阳台去。秦良没有多想,便扶着楼梯伴随着栏杆上的灯火一步一步走上去。
敞开着的阳台大门此时似乎沐浴着月光的皎白,如准备迎接今天的贵人一般。秦良轻轻踏出了门槛,一道闪光拂面而来。秦良这次总算看清楚了夜空的电影。
没有幕布,电影就这样挂在夜空中,清晰可见,偶尔有星星耀眼时会突兀的夺走人的视线,但仍不受影响。就像夜里的海市蜃楼那样如梦如幻。整个阳台呈现凹字形,孩子们在右侧一排排坐在小凳子上。大概有二十来人左右。看起来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孩,最小的也有七八岁左右。年高一点的坐在后面,最高年龄看起来也有十七八岁左右。这种感觉让秦良想起小时候看露天电影的那种似曾相识情境。只不过少了那些喧嚣的赌博和卖小吃的吆喝场面。
孩子们的眼神渴望又专注。时不时还互相之间切切私语。我的到来似乎也并没有打破这里的专注。
小外甥兴奋的过来拉着我的手,要我到后排坐。
“来,先过来这边坐坐吧!”宝叔坐在藤椅上大方的说道,此时,他正一个人躺在左侧阳台上。
“你先去看,我等下过来!”我摸着小外甥的头说道。
宝叔继续躺在藤椅上,招呼我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顺手拿起一瓶啤酒
“喝酒不?”
“不,我不喝酒”
“抽烟不?”
“不,我不抽烟,谢谢”
“这要在老家的话,一定说你是老实人,老实人是不喝酒的”
宝叔将腿从藤椅尾盘起来,努力将身子挪移到藤背上。坐正了说—似乎想改变自己一身颓废的样子。
他熟练的开火抽起了烟,烟雾从他的鼻孔里如瀑布般倾泻。
这次他才注意到宝叔的整个样子:
比秦良想象中的样子年轻十倍。看起来比秦良也不过多10岁左右。正宗的国字脸,浓眉高鼻,最鲜明的特征就是密密麻麻的卷发。但中间有李奇般的一小弯银发。有种像异域新疆的人或者是外国人。眼神出奇的大。但只要抿起嘴来时,又特别像一个小孩。
“听说城市正在闹肺炎,所以你跑回来了?”
“是的”
“还是家乡的好,青山流水,空气好,”我感叹道。
“你会在这里呆多久?”
“不确定,预计1个月左右吧,我就回去上班。”
“那行啊,有空可以随时过来我这边看电影”
“对了,想问下,你那个电影是怎么放的”我好奇指着另一侧的投影仪器。
“哦,你说的是全息投影吧,这你也应该知道,属于全息投影的一种,只不过,我稍微改良了一下,要知道,这家伙大概花了我5万买的”
“可是买回来投影的效果太差了,在夜空几乎无法对焦,即使对焦好了,光影的效果也出奇的差,后来我不断的捣鼓改进,问了中科院的技术人员,才呈现出现在的样子,我觉得已经很好满足我的需求的了。”
“为什么喜欢在这放电影”,刚一脱口,秦良便觉得主题过于宏大,不应该太直接。
“也没什么,就像给小孩多多接触外面的东西。”
“这世界如此丰富多彩,怎能不带小孩看看呢?”宝叔伸出双手,诡秘的大笑起来。
“好吧,也许真实原因是我自己想看电影,”宝叔指着自己咧嘴的一笑。
“但是,孩子看的懂吗,这会不会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无所谓懂不懂,就跟古诗词一样,现在看了也许不懂,但将来或许某一时刻经历某一时刻,会突然醒悟起来。”
“我并不期望小孩子们能像我们一样看懂电影的内涵,小孩就应当凭小孩现有的认知去读懂电影。”
“小孩虽然记忆不甚好。但一句话台词,某个影像化场景,一番想象。也许小孩记住了,那就足够了。”
“就好比,你读过《项志轩脊》吗,里面有个画面我从初中就记到现在,大意是个读书人天天在一个茅屋读书,他妈妈拿饭给他吃,他可以通过外面脚步声就可以辨别是谁来了。我还记得他妈妈说了一句:我儿啊,你怎么能天天在这里,像个女孩一样!”这画面我就记忆深刻。
“跟读书和诗歌差不多,只不过这种是影像化读书”
我惊差异宝叔竟然能说出这般话语。
于是我又好奇,
“那你平时都播放哪些电影”
“很多,科幻,悬疑,搞笑,恐怖。励志,通通都有放。”
“不过小孩偏爱科幻和搞笑一些,不过必要时,我也会播放《辛德勒的名单》给他们看看,上次还播放《德州电锯去杀人狂》,吓的他们个个都不敢回家去”宝叔作出鬼状哈哈大笑。
“听村里人说,你还播放白片是吗”
宝叔一听,便哈哈大笑起来,笑间带着一种不屑。
“是那部《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吧,乡里人就是这样,一点裸露屁股的事,他们就会小题大做。有时甚至看到奶罩和亲嘴,他们也一定把它当成白片来看待。像极了《天堂电影院》的那位牧师。”
“那天,有个肥胖的女人就在楼下敲门,污言秽语骂了几句,但我没有开门。”
“小孩要是看了那点事,有荷尔蒙冲动,这可不能怪我,只能怪上帝喽”
我一时语塞。
“听说映红看了你的片子,独自跑了,连爸妈都没联系,这是真的吗”
“你说的是那个一直文文静静的女孩吧,那女孩太文静,太唯唯诺诺了。不过她有什么心事倒乐意跟我讲,她说她想当电视上的演员。但是一直觉得自己文化不高,你知道的,按照村里所有人的想法,这太不切实际了。所以我只是告诉他,年轻时多尝试无妨,顺便给他看了一集印度的《超级巨星》,想不到这家伙第二天就真的跑了。”
“阿武偷他爸的摩托车你知道吗,车搞坏了,被他爸打个半死,也是你闯的祸”
“哦,年轻人,千万不能随意栽赃啊。我估摸着是那天播放的《摩托车日记》,你看过吗,这真是部好片呢,你想象下,骑着满满家当,沿着南美那条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风景线开进去,那是多酷的一件事!,还有,你知道切格瓦拉吗?他.....”宝叔兴致勃勃谈起电影的剧情,我马上打断了他,把他拉回正轨。
“所以你说,阿龙也想骑着摩托车离家出走?远走他乡?”
“没有,阿龙跟我讲过了,他只想骑着摩托车,沿着陆海开到一千公里以外的东瀑布河川去,他说他都计划好了,还有地图。我看了,字写的真丑,不过路线倒很清晰。他说他还特意去学习如何野外搭帐篷”
“不幸的是,车还没开出县,就半路撞到其他摩托车了,他还不得不自己一个人驮着回来,哈哈,太好笑了”
“还好人没事,否则你罪就大了”我调侃着他。
“没事的,最多也是被他老爸骂一顿,这段经历搞不好对他也有趣,镇里的生活太平淡无奇了,需要来点色彩吗!”
“就像阿素一样。多漂亮的女孩。他爸妈每天都给她穿朴素到掉渣的衣服。一会说要勤俭,一说外面坏人多。容易见色起义,把她包裹成像个粽子一样,土的掉渣。我记得阿素最喜欢的电影是《傲慢与偏见》”
这时,另一侧突然响起了一阵笑声。
“那阿武在学校里打架这回事。总不该是你唆使的吧?”
“阿武这个人性子冲。好抱打不平,听说他是为了保护小弟的尊严,去跟人家solu了,阿武这个人倒也是爆脾气,或许我真不应该让看《热血高校》,依我看是战术不得当的问题,应该让他去看看《斯巴达克斯》,让他学学战前准备。”
“所以你不反对他去跟别人打架,要知道因为这种事,学校正打算要开除他呢!”阿武的父母可是希望他读大学的。
“据我了解,阿武的成绩烂的很,读书一直读不过来。兴许开除是件好事呢。太浪费他的时间了。”
“我不是说读书不好,而是每个人总有适合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况且,读书来说,并不一定局限在一个统称学校的环境里”阿武倘若趁早出去栽的文化根头,也许也是件好事。”
“不过,照我看,阿武的确是不适合读书的料,也许加上帮派倒也不错,哈哈”
“你这是推人下火山阿。”我反驳道。
“哈哈,或许吧,时间更宝贵”宝叔答道。
“那拐卖小孩的事呢”
“什么拐卖小孩,这我可第一次听说,这可是我听过最惨无人道的嫁祸了,哈哈”
“村里人说你有一天拐走了10个小孩,爸妈都找不到他们,最后差点报警。”
“哦,你说那一次,这可是冤枉啊,那前一晚,我们看了《爱丽丝梦游仙境》,一个小孩突然站起来说没有看过麦田,问我哪里有麦田可以看。”
“我说我们这边没有,但是我可以用地图搜索下”
最后确定一个距离这边500公里的地方有个叫蝴蝶谷的地方,那里有一片大面积的麦田。但是有点远。
“于是我问他,那么远,来回可能要一整天,而且很危险,我故意做夸张状”
“接下来,另一个年长小孩却站起来说,不怕,我们组团去就不怕,我们可以做弓箭,像莱格拉斯那样。”
于是我问了在坐的小孩子,谁愿意一起去。
总共就有10个小孩应许了。于是我吩咐他们明早早起,大概7点钟就在这边集合,准备各带一瓶水,你知道,家乡的人一般起的清早,小孩子就偷偷从自家摇水机装了一瓶水,跟父母谎称说要去同学家聚会,中午不回来吃饭。”
“那一天,整装待发。你没看他们各自的装备样子,笑死我了”,一个腰系着铃铛,一个脖子挂着葫芦。一个身子缠着比手指还大的麻绳。一个还真的拿着木制的弓箭,还有弹弓,旗子,木枝等,俨然一副准备出战的童子军”
“集合后,我带着足够十个人吃的面包和一些器具,指南针,手机,充电宝等等,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你竟然不担心危险,要知道这十个人,你丢了哪个都担待不起啊,况且还这么远,你太敢冒险了!,你就不怕”
“其实,我也是有忧虑过,这里面也有些独生子女呢。但是,我让一条长绳子系着每个的腰,形成一个链条。我就在最后面盯着他们走,而且告诉他们一切行动听我指挥,不许乱跑。”
我们坐上86号公交,我记得车里刚好没人,但司机却一直用异样的眼光不时盯着车内的反射镜。
公交大概开了一个小时后便到了我们想要的站点,下了车,我记得司机还偷偷往我们身后拍了照。
“当时司机或许如你所说,以为我是人贩子吧,不过孩子们在车上都表现的兴高采烈的,他也就没说什么。哈哈”
(七)蝴蝶谷
下完公交,我们就需要徒步到过去蝴蝶谷,我们先穿过一片草地,经过一趟泥潭。再走进去一郁郁葱葱的甘蔗树。泥土卷进了我们的鞋子。橘黄色的光晕在我们指尖和甘蔗叶上闪烁。小孩子老是喜欢折掉旁边的树枝,再利用它们任意的旋转,打空。
“一路上,我叫他们一起朗读一首精灵的诗歌,其实是歌德的诗,但你知道吗,只要认定是精灵族的诗歌,他们才会起劲”
“在白雪皑皑的山上,在跌落山谷的银河
“............”
我们穿过一片山谷,泉水蜿蜒曲折。我们看到了瀑布,也有些虫蚁惹得小孩尖叫,这时候,神射手就会出现,弓箭,弹弓群起而射之。在山谷,我们看到了平时不常看到的巨型蝴蝶,你别不信,像手掌那么大。翅膀长满蓝色斑点。他们到处捕捉,整个山谷到处都是蝴蝶。泉水流过石头有形成个小瀑布的窟窿,几个大一点的小孩就在那里双手合十,任由激流的山泉敲打双肩和背部。还念念有词,就像少林寺坐禅的小神憎。
翻过了一座小山丘,我们终于如朝圣般看到了那片金麦黄田,在那五月适当的季节,我也从没见过如此黄金般的稻穗。就像一幅油画一样。像那梵高的向日葵,应该说比向日葵更朝阳。
于是我便把绳子解开,任他们自由跑,他们瞬间就像那脱缰了绳小马四处奔跑。闯进了那边麦田。每个人兴奋不已。我就在那山上盯着他们每一个人。任他们乱窜,而我只需负责他们的安全。我敢肯定,他们那种兴奋并不是因为见到了多好的景色,而是一种类似神圣使命的完成而开心。就像弗拉多一样为完成千里使命激动不已。或者是一种像电影般的探险,让他们感觉他们就像主角一样。是英雄主义在刺激着他们。我在一空地上摆了一个野餐垫,切一片片面包给他们吃。然后一起看着向日葵直到黄昏。
“不幸的是,那天我们还是回来晚了,但可幸的是我们还是屁颠屁颠的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回来村里,已经是晚上7点了。我让他们三两结群各自向家人报平安。有几个还想回来看电影,我把他们都打发走了。
那晚,我一个人就走在黑暗的小巷里,挎着背包走,忽然间,我第一次意识到一种异样的生存状态。我觉得仿佛找到了自己活着的使命。但更可笑的是,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吗?你永远猜不到
秦良摇摇头!
“文学!”
“我竟然想起了文学这两个字眼,想起了那些被遗忘的诗歌。我第一次意识到文学最初的本质是通过对大自然的触感而衍生出来的”,我觉得小孩能够对大自然的触感中得到文学的熏陶。”
“这有点扯远了,但你不必细究”
总之那晚我心情难平,倒是有点激动了。
“可是奇怪的是,第二晚,我却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秦良看到宝叔神色黯然了些,正准备安慰,这时候,小外甥跑过来了,才知道电影已经播放结束。
宝叔对着他们拍拍手,告知电影已结束,让他们都回去吧!
但一群小孩子围绕着宝叔七嘴八舌的问:
“爱丽莎是否死了”
“爱丽莎是否也成为树人”
“小胖女是个好人吗”
宝叔一个个跟他们解释说:“爱丽丝已经成为仙境的人了,他没有死去”
“下次过来继续聊聊”宝叔转过头对我说道
“好的,一定”
于是,各自散去。秦良带着小外甥走出了宝叔的大门,走出灯笼辉映下的大门。
一路上,秦良一直在思考宝叔今晚所讲的话,小外甥却一直滔滔不绝的在讲着刚才的电影情节。
“爱丽丝还能复活吗?她那么好人”
“是的,能复活”我答到。
一声警声鸣笛此时从公路边上长啸而去
(八)童年的记忆
“出大事了”,妈祖的第二天凌晨,秦良的堂弟过来坐时,告诉了他们昨晚发生的事。秦良才知道昨晚抢观音发生了大事。虽然没发生践踏事件。但是据堂弟说,牛头被放倒那一刻起,风起云涌如蚁群的人一起冲锋陷阵。瞬间,呐喊声,狂怒声,畏惧声,劝和声一并响起。少年人,青年人,老妇女,老头统统挤进了那里。劝着小心点的人被踩住脚,回头狠狠骂了一句。但他自己应该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干的。一个大力士的人抓住牛头的两端支脚,大力横扫。周边的人马上被支起腰子然后放倒。但扔有人扑向观音的那一头,紧紧的抓住观音。但是,很快就又被数不清人群压倒下去了。站在边上的人虽不参与,但是却开心的起哄。助威呐喊。挑衅着。
很快的,有人的衣服不小心沾惹火苗起了火。幸好及时被扑灭了。但是原本抢到的第一人被第二人抢了,因此发生了口角争斗,拳拳相见。最后互殴,甚至还用支架刺伤了对方。后来有人报了警,于是两人都被送到派出所了。
“精彩万分!”目睹昨晚现状的堂弟拍手叫绝着。
秦爸摇摇头,说道:“为了抢观音搞到派出所,这班人也真是的。”还好没出啥事,要是有小孩在,那就麻烦了。
“没事,昨晚我看到小孩都跑去宝叔那边看电影去了,”堂弟说道。
“不过,无名嫂说这几天要去告宝叔,这几天还特意跑到县人民法院去找关系了,估计是准备搞宝叔来着。”
于是正当秦良正准备解释误解时,
秦良爸说道:“家乡人就喜欢无中生事。其实宝叔也是挺可怜的人。”
“宝叔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外面乌云正降下帷幕,风正起。秦爸站起来把窗关起来。
秦良更能仔细听起宝叔的经历来。
(这里要记得把去年观音抢到的人描述成赚到的财富是通过灰色渠道获取的。)
1976年生的宝叔,一束银光正从屋顶瓦片正中央倾斜下来。
母亲在他刚出生下来时,便从消逝的凸腹的对面抬起头来,着急又无力的问道:“快看,是男的还是女的”,正忙完一场接生的生婆两眼正一阵昏眩,看了一眼,说道
“呀,是个女的”
母亲不得不失望的仰躺哭泣着,或者是源于一种生活的不甘,母亲对着天花板上十几年未曾翻新的瓦楞片喊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叫声。
“把她丢到马桶去!”“快点”宝妈声嘶力竭的说,
接生婆劝阻不住,无奈只能暂时裹着布衣轻放在早已放在旁边的马桶上去。
“把桶拎走,送给别人去”
接生婆只好蹑手蹑脚把桶先放到门外去。打算吩咐一个小孩在旁照看着。恰巧,从村里合作社正赶忙过来的小姑迎头赶上。
“生了吗,生了吗”
“生了”接生婆如释重负的说
“男孩女孩?”
没等接生婆,小姑便一把手从马桶接上来,“我看看,我看看”
“哟,是个男的,张家终于有后了”
接生婆先一阵愕然,而后很快飞奔到里面去。
“张嫂,是个男的,是个男的,不用扔到马桶去了。”
快昏厥过去的宝妈仿佛听到来自神明的呼唤,缓缓的张开了眼。对着抱进来的婴儿,一股半苦涩半欣喜的表情望着他。
一时之间,宝妈的背后仿佛升起一股暖洋洋的日照,幸福又安谧。这是宝妈这大半辈子以来从未体验到过的一阵幸福感,她才知道,天堂原来并不可怕,她已经完成了家族赋予她的使命。
她笑着闭上了双眼。
而婴儿的细缝此时也刚好看到了安详的一座身子。
宝叔此后便一直寄宿在姑姑家。宝爸带着2个刚读完小学的姐姐遍出去外面做生意去了,留下宝叔独自一人在姑姑家寄养。每年宝爸都会寄些钱给姑姑。
但到了后几年便再也没有收到来自宝爸的赡养费了。据说后来宝爸做生意失败再加上好赌成瘾,欠上供应商,银行和亲戚的巨款,一个人跑到山上去躲债去了。而两个姐姐也已经送到人家去做干女儿了。
早起的姑姑由于有宝爸的赡养费,倒也是对宝叔尽心尽意照顾。可是到了后来,姑姑便对宝叔越来越看不过眼。总觉得宝叔是个怪胎,人又蠢的几乎无药可救。于是便天天打骂他。姑姑的两个小孩,也天天嘲弄他。捉弄他。一旦他们做了什么坏事,便一股脑子推到了宝叔,宝叔从不善于辩解。人又怯懦。一旦姑姑提高问他这事儿是不是他干的。他会对这事沉默不语。不辩解不阐明。姑姑最讨厌这种沉默不语的人。便以为欠了他家什么事一样。想起来就火。便拿起木棍便打。
宝叔实在太懦弱了,做事一直蹑手蹑脚,因此也容易笨手笨脚。每次吃完饭时候,桌子摆放好了以后,盘子如果没放好位置,便会引来宝姑的一阵嘘声和辱骂。
“跟你说几百遍,肉类要放在这一侧,菜类要放在这一边,你怎么就不懂?”
还有一回,宝姑叫他去买豆腐回来,他却买了豆腐脑回来。又是一顿挨骂。
宝叔到现在一直记得很清楚,有一回进厨房准备拿盘子时候,一阵强风把放在灶头上的碗给摔坏了。他马上就吓坏了。
“是一阵风”
“哦,一阵风,除了你还会有一阵风吗,编个理由都这么差,风有可能会把碗给摔坏吗。”
“可是那明明是一阵风....”
宝姑便拾起木枝,不容宝叔解释,姑一直追着打他,宝叔却一个劲解释不是。
宝叔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姑姑家被骂了多少次了,但他倒是有统计过,尽管他已经如此小心翼翼,却还是免不了每天至少1-2次的辱骂。
每天一醒来,宝叔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今天我又会因为哪件事被骂呢,因为过于小心翼翼,做事便不利索,而宝妈一直讨厌做事不利索的人,尤其是宝叔天生带有一副女性化的懦弱,宝妈始终看不惯。当然,一直令宝姑生气的是,家里多出了一双筷子却做不了事的人。
而对于宝叔来说,每天也有开心的期待的时刻,那就每隔几天,去养的老母鸡的取生出来的鸡蛋的那会。幼年的宝叔第一次去老母鸡的巢翻开被孕育出来的鸡蛋,好奇的整个身子发抖。对他来说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而且他天生对鸡蛋有一种亲密感。圆碌碌的鸡蛋握在手里感觉似乎就是发现了一种新的生命。每隔几天,他都会去老母鸡的巢里翻草捡鸡蛋。有时候没有,有时候有。没有的时候期待明天,有的时候,兴奋不已。
家里的亲戚由于宝妈的传播,所有亲戚对宝叔都并无甚好感。大家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傻宝”,更何况,宝叔天生对礼节一事一窍不懂。见人见面也不懂呼唤问候,白事红事不懂得各项尊称,总是闹出很多笑话。而且,更可恶的事,明明经历过的事,第二次遇到,他还是会犯了礼节性的错误,宝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自己这方面如鱼一般的记忆也很苦恼过。
但奇怪的是,书倒是读的不错。宝叔对文字倒是有天赋。他很小的时候就会背春联。他每次去别人家的家里都习惯性的去读门两侧的春联,包括横批。
有一次,一个写春联的老生刚写完上联,宝叔便脱口而出下联。老生先是惊讶一番,于是又写了一副上联。宝叔还是能够对应说出下联。于是便认定宝叔是人才,于是又写了一副上联。宝叔还是对出了下联。于是便又认定他是奇才。指着宝叔告诉身边的人
“此人将来能上大学”
有人把这话说给宝姑听,宝姑却哈哈大笑,表示要是这人也能上大学,村里的傻子应该都能上大学
宝叔就曾靠记忆抄满了一大大本的春联笔录。不过这事并没有人知道。他也不想被别人知道,但对于其含义,他也未必能够懂得。他就是单纯喜欢写字的动作以及文字的表象。
也没有人愿意跟他解释春联的各种涵义。而他也不愿意倾听。因为在他所接触的亲戚当中从未觉得有一股能够令他有欲望跟他探讨文字的气息。
直到他遇到了“海南叔”
《大义觉迷录》
开心(拿鸡蛋,海南叔”,带傻子回家。离家出走”,要是能考上大学,傻子也能上大学)
(九)海南叔
海南叔是姑姑的表哥,宝叔从不清楚海南叔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很早就离开父母一个人背着行囊到处游历,有做过工人,也有卖过车,做保险据说还有做过江湖算命的郎中。后来据说长时间呆在海南叔,故称他“海南叔”,姑姑间或有提到他,但多数是把他当作一事无成的流浪汉作为反例来讥讽那些年纪轻轻,不听父母劝阻就吵嚷着要离开父母,出去外面游荡的人。
“将来就像你们的海南叔一样,是生是死没人搭理”。
“我总共见过海南叔三次,他间或会回来姑姑家,停留时间长短不一,有些一个月,有时几天。我是11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那时他身穿一件白衬衫,穿着牛仔裤,挎着一个黑色公文包,很像一个做生意的人。但又有文人儒雅的气质。国字的脸庞偶尔多出一份与性格不符的严厉。因为他爱说笑,每次回来总说自己刚做完大生意回来了。
但实际上,宝姑早就识破他的奸计。知道他的公文包里一分钱也没有,每次回来只是蹭饭吃。她嫌弃他,但碍于面子,只能在脸上常摆一副冷漠的表情。也不会在平时的饭菜多添加一份。
而海南叔倒是看得开,对吃饭这回事倒也没表现出计较,反而经常在饭局讲一些笑话给我们听。每一次我被逗乐的时候,宝姑就会侧眼怒看着我。似乎在严厉警告我不要被带坏了。于是海南叔便会大大咧咧说:“没事没事,云散满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以为云散满天这四个字是可以形容坏事都过去了,好的日子总会过来。
直到后来海南叔独自跟宝叔解释说,其实是形容一种听到厌烦导致头昏脑胀的描述。他便成了我们饭桌上的暗号
“第一次见面的印象我已经有点模糊,但有些事情我却还记得.”
“有一次,我大概又是行动缓慢惹的祸,犯了蠢事,被姑姑严厉苛责了几句,当时我心情郁闷的很,吃完后收拾好餐桌后,我就在阳台看星河,宝叔也上了楼梯,他见我沉默寡言,便跟我随意搭上话来”
“你想不想听韩信故事”,于是他便滔滔不绝跟我讲了,“胯下之辱”,“一饭之恩”,“设坛拜将”,“暗渡陈仓”,“四面埋伏”,我从未听说过英雄的故事。但海南叔那绘声绘色,再加上他那略显浮夸的肢体动作,常会激起我内心深处的各种英雄主义。让我对生活仿佛又有了一种英雄主义的传奇期待。
他仿佛知道小孩们都喜欢听少年英雄的故事,他又跟我讲起“张良年少刺杀秦始皇”以及“汜桥授书”的故事,我听的简直欲罢不能,他又叫我模仿张良,他演黄石公,还真的把鞋故意扔到楼下叫我去捡。
“好啦,鞋子我捡起来了,你的书呢?”
“在公文包那里”
“什么书?”
于是他便从他的公文包取出一本叫《大义觉迷录》的书给我看,并且煞有其事的告诉我说,这是一本禁书。
“讲的是什么故事?”
“一个皇帝和反抗起义者的对话”,皇帝是雍正,起义者叫曾静,起义还没成功,被人告密抓起来了。雍正为了正视视听,所以亲自与他进行对话并把对话内容记录下来并出版了,打算流传给世人知道自己的坦荡荡”
“那为什么被禁呢?”
“因为他的儿子乾隆皇帝认为此书透露太多皇家闺秘之事,所以把它禁了”
“那雍正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哈哈,对人世间每个人单一批判是个好人还是坏人是不对的。只能说这个人有7成好,八成好,有一成坏或者两成坏。”
“这个世界的人不是非黑即白的,它不像电视演绎那样,你需要站在不同的视觉去看这个人,才能得出更为准确的结论”
“举个简单例子,比如你姑,她看起来势利眼,但是她给我们饭吃,给我们地方住。再这个层面上,她应该是个好人。所以你应该结合起来,再给他一个属于你自己的评判标准”
“那我懂了,那姑姑就是九成坏,一成好了”
海南叔故做惊讶搞笑态
“你对你姑姑有这么深仇大恨吗?”
“谁叫她天天骂我!”
“那你呢,他不是也经常说你”
“哈哈,我把他当成古代苏秦的大嫂了。”
“苏秦是谁?”
于是他又把苏秦如何如何年少被她大嫂欺负看不起的故事,以及六国佩相,如何荣归故里的故事讲了一遍。
末了,我又问他“云散满天”是什么意思,
“搞的我和你都云散满天”啊,我们异口同声说道。这句话让海南叔和宝叔都笑得直腰下。
“偷偷告诉你,其实在此之前我已经想过要离家出走”,我已经受够了姑姑的责骂,对自己的自卑低到尘埃里。那天,我已经发誓,如果今天还会受到姑姑至少一次的责骂,我一定准备离家出走。”
“对亏了海南叔叔,他的许多英雄人物在我心中扎起了根。”
海南叔喜欢跟宝叔讲历史人物。尤其是秦末汉初或者是隋唐英雄的那段历史。
宝叔到现在还记得他跟我们讲过李斯的故事,大概说李斯在年轻办公那时,有一回上厕所时,看到老鼠正在吃着不干净的东西。见到人,老鼠就被吓跑了。而有一回李斯去米仓的时候,却看到米仓里的老鼠个个躺着米仓里,吃的脑满肠肥。在横梁上安然睡觉也不怕人。所以李斯感叹说“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李斯很厉害吗?”
“那可不,他当了秦始皇的丞相!”
少年时宝叔并不懂其含义,只觉得海南叔总有说不完的故事和经历,
而最令宝叔感兴趣的还是海南叔遇到的灵异狐仙故事。据说有一回在蓬莱,海南叔在傍晚迷路后就遇到一个身穿古代白袖的女人给他指路。还有一次,海南叔跟朋友喝醉酒在一个山野坟墓处旁边小便,回来后便发了一个月的高烧,后来遇到高人指点,求神烧香才好了起来。
我问他怎么有那么多奇人异事。他笑着说,只要出去,见了更多人,固然就会有更多的故事。
后来,海南叔便又不知道去哪里游荡了,落下一本《大义觉迷录》在抽屉里。
第二次见到海南叔是我十二岁那年的夏天,
他同样毫无预兆的就回来了,公文包多了一个算卦,宝叔就曾亲眼看到过他凌晨手持八卦面镜,掐指念念碎碎各种咒语。当宝叔问时,他也从不解释,只是一笑了之。
那时临近傍晚时,海南叔总会喜欢一个人在老家的一棵百年老松那里独自看书,每一次我都需要跑过去喊他吃饭。我还记得,在那棵松树盘根中间恰好可以坐着一个人。每次在黄昏霞映下,宝叔就会看到,一个圣徒在挂着稀松许愿纸的,绿荫盎然的松树根上正读着一本金黄色的书。
有一次喊他吃饭的时候,我特意爬上松根,问他读什么书,自此以后,在那个秋天里,宝叔与海南叔经常性就会在这颗百年老树读书,讲故事。两人坐在盘根上,在一片飘着泛黄的树叶下,海南叔就会从他的公文包拿起一堆书籍上来,有《古文观止》,还有《诗经唐诗宋词元曲全集》以及《水浒传》,还有宝叔的漫画《三毛历险记》和《七个葫芦娃》。
他们有时也会倒背着手,踱着方步在树下念起汉代乐府的《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海南叔会跟他解释一些诗经的意思,
“你知道诗经有些多有趣吗,我以前从未体会到一种语言之美”,现代人应该体验不到了,总以为诗经这种古书因为词意难解,以为艰涩,但听完海南叔的注解,一切豁然开朗。有时感觉竟然能在字里读到千年前人举止心态,是特有趣的事,比如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跟妹纸同做马车心跳却不敢搭讪的家伙,这种感觉跟我们不是容易产生共鸣吗。
又比如“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那小子不再跟我说话和吃饭,我已经吃不了饭,睡不了觉,天天想他。
另外还有在城墙约会却躲起来的女子,挟带被褥赶夜路的自称命太苦的怨妇,在坟墓哀伤的情妇。
偶尔我们也会读读起一些淫诗,海南叔每次读那种诗,就会兴奋的超然。我依稀记得里面有一首诗有这么一句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我想,我大概年少时的性启蒙就来自于他这首诗。
接下来,宝叔向我诡秘一笑,“你知道诗经有云,古代三月三日,法律规定鼓励未婚青年男女去田间野合,否则要惩罚。你说政策要是落实在现代多好”
我告诉他,他上次落下了一本《大义觉迷录》在这里,他问我看完了吗,我告诉他因为家里只有这本书下,我已经看了很多遍了。
(十)海南叔之死
我见到海南叔的第三次,是1989年的5月,那时我还不知道整个国家正在面临着一阵热风浪潮,小镇的生活还依然寂静的很。
那时姑姑家并没有电视,我只能去邻居家蹭电视看,于是那会经常看到大人们都聚集在电视旁,我们的卡通台经常性被大人们肆意换新闻台,每次我们见到一伙二三十的大人涌进来,我们便知道那就是我们小孩的电视台末日。于是我们被大人们赶了出去,只能相约去打麻雀。
我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海南叔什么时候也站在我们的背后正在全神贯注看电视。他的眼神坚定又有不一样的渴望。跟小镇里的其他青年眼神是一样的。
我曾经问过海南叔北京出了什么事,他也不回答,似乎也解释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的眼神充满着少有激情,那时我常常半夜看他在奋笔疾书。好像在写书,好像又在写各种标语。
小镇在那段日子好像喧嚣起来,到处看到有些人三两结伴的在游行示威。小孩子都爬到阳台上。在烈日当空下看着游行的人群,看到各种标语“支援北京学生运动”,“整治贪官”宽阔的马路上有骑着单车的,有公交车开了车门对着外面的人呐喊着,也有人互举着标语,所有的人的额头上几乎都绑着红巾,都是一些年轻的人,其中以中学生为主。甚至还有一些初小学生小孩。也有一些平日见惯的流氓参与其中。
而年纪大的几乎清一色都只是观客。
“支持北京学生运动”,“无自由,毋宁死”他们一句跟随一句高喊着口号。
在这中间我一眼就瞧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海南叔跟随人群一样,额头上绑着他自己写的“自由的鸟”在人海中举着拳头跟随呐喊。
于是,我和一些稍大年纪的人就在边上看戏
突然,一个老母亲拿着一条木枝闯进人海中,用力拽拉着其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毫不犹豫的便往脚膝打,年轻人只能利用人群作护盾,游击似的往回退。一边喊着妈,一边怯弱的躲避着。
“不回家呆着,在这里凑什么热闹,你想气死你老母亲吗?”老母亲踱着脚喊着,最终被赶出了人群。被赶走的年轻人只能奋力又无奈的往边上沙里不断的跺脚,将背包往沙里一扔,露出半截“语文”课本。
随后,又见到其他父母陆续闯进来,该拉的拉,该拽的拽的,该打的打。游行青年之间谁也不敢劝阻。有的跑掉了,有的直接与母亲吵的起来。有的吃的父亲的拳头,像押解犯人一般赶了回去。年纪小的被揪着耳朵送了出去。一旦看到年纪相仿,熟悉的人被父母赶了回去,我们边上所有的小孩都在发笑,觉得有趣。但也有一些热血斗志昂扬的年轻人,不顾父母在地上痛心的滚爬,一心一意只往前走。
除了公交,骑行的,游行示威的那班青年人其实并不会越界前往更远的地方,穷迫的小镇家庭并没有多余的钱可以让他们继续上来。一般这个镇的青年最多游行到下一个镇随而就折回返路,继续游行到原地点大多就会各自散去。
也有一些游行队伍就只在镇里的四个村循环游行示威,贪玩的小孩子都会随性跑进浩荡的队伍。捉迷藏似的来回跑。他们肯定不懂游行的意义,只是人多势众的地方他们就兴奋。也许是对他们来说,小镇的生活太寂静无聊了,就像是长年不见灯光黑夜,偶尔见到一丁点星火,总会趋之若蛾。偶尔有点躁动,他们就想去打听点什么。
“全部都是做戏的,他们懂什么,连老婆都没有的人?”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对着游行队伍轻蔑的一笑。
这样的游行示威持续了五天,参加的人数每日递减,到了后面几日,几乎已经看不到初小学生的身影,估计都被家里人禁足出门。
于是剩下的大多数是小学老师以及一部分中学生和社会上游荡的青年。
那几天,海南叔要么不回来,要么就在很晚的时候过来轻敲我的屋子的窗口,把我从睡梦中闹醒,然后叫我偷偷的去开门。
往往一开门后,我就已经困的直接倒床入睡了。迷糊中就只是看到一盏油灯光。
但有一晚夜里,我开完门准备入睡的我时候,海南叔便兴奋告诉我,他已经准备要坐车去北京了。
“去北京干吗”
“去看世界,北京我一直没去过,这次是机会,我甚至不用花钱就能直接去北京了”
于是,海南叔便告诉我,他跟一帮小年轻人商量准备组织去北京。他告诉他们
“其实去北京也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一路沿途可以看看各地各种景色。可以带他们多见见外面的世界。”
他们租用并改装了一辆私人公交车,可以坐得下十几个人,海南叔计划了线路,预计10天就可以到达北京。同时,海南叔也有一些野外求生的技能。他们沿途要是干粮没了,他也有办法可以获取野外食物。那班年轻人都信任海南叔的。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出过省到达过最远河北的人。
他们已经准备了第二天清早偷偷立即出发,一些年轻人有意来个先斩后奏,各自都偷偷写了一封信塞在父母必定在某个时辰会见到的地方。
但我永远不会想到,那天晚上,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海南叔。
第二天,我起床时便没有见到海南叔,古式木床上只留了一本“古文观止”,书签停留在“陈情表”一文。
等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有亲戚往姑姑家赶来,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我们急忙放下筷子,
“你们的海南叔被石头给砸中后脑勺了,死了”
我一下子惊愕了,立刻一股心凉突然涌进来只闯眼眶。眼前掠过了一片片海南叔在那颗百年老松,在那个黄金午后。教我读《诗经》的那个身影—那个北朝太阳,逐渐模糊的身影。
“他们在城东镇遇到了前来阻止小爱的父母亲,他们父母知道他们计划要去北京,所以马上叫人在城东镇口先别住他们,不让他们走。然后一班父母大人,包括他们的舅舅亲戚等一班大队赶了过来。双方发生了冲撞,他们都认出了车里的人,唯独不认识海南叔,他们便认定年龄最大的海南叔是个带头的大哥。在蛊惑这班年轻人,于是有人用木棍去打海南叔。一个单身小伙子竟然反抗起来,捡起路边的小石头朝大人那边扔,谁知道惹火了那边大人们,一个年纪与海南叔相仿的亲戚竟然也拾起一块大石头往海南叔那边扔。直接击中了海南叔的后脑勺,他便立刻倒地昏死过去了。”
所有人一下子变的不知所措,一看,后脑勺出血了。吓得那班大人赶快载他去医院。到了医院,人就没了。”
姑姑一家听到这,哭着马上便去医院。但没让我们过去。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整个人马上软了下来。眼泪一大珠一大珠滴落在红色地板上。
我竟不相信这么好的一个人就这样去世了!
姑姑直到晚上才回来,哭红了眼,姑姑虽对海南叔感觉不深,却也想不到应验了她的话。
“这就是命啊!”
消息传遍了整个小镇,大人们没有理由伤心,反而以此为例,为震慑住了他们的孩子的心而感到略显宽心。并没有人过多为海南叔伤心遗憾,我在我所听过的大人言语间,谈起这件事,没人不以冲动任性的报应作为结论的。
“叫你们出去,叫你们不听话,”
“你们连北京在哪都不知道,瞎干”
“更搞笑的是,北京运动已经结束了,你们还在这里瞎搞”
海南叔的葬礼及其简单,原本规定是要进行火葬的,姑丈周转了一些人情,恰好发现山上有一块土地可以打点关系疏通,偷偷的在半夜将海南叔的遗体运输在一个山丘进行了土葬。立了一块小墓碑,大伙们都说这简直就是海南叔的福分,没有这块地的话,估计后世人再也没有人认识他这样一个浪荡的人。
后来很快就再也没有人谈起这件事。
村里️又寂静了下来,年轻人再也不敢轻易妄为,孩子的大人们也都安定了心。小孩子们在这里安定的读书,高中毕业以后就可以去邻近的城市打工赚钱,过了几年,家里人会安排相应的相亲。然后生子,但记住,要保证至少有一胎是男的来传宗接代。然后要盖房子。最后能养老送终。这就是大人们的期待。而孩子们呢?
他们就像是一群被豢养的猪仔,整天在他们可控的圈子里看着他们。万一发现有猪仔跑出了圈外,他们就会去抓住他。赶回圈内。
说罢,秦良看到宝叔的眼泪有所打转。宝叔指着远方的一座小山丘,说,
“看,他就在那里!”
此时,几只麻雀刚好随着宝叔的方向掠过。
结局是肺炎袭击了整个镇子。
(十一)学生时代
(“据新华社报道,武汉市政府决定,从1月21
起开始封城”
秦良与秦爸正看着新闻最新报道,
“疫情越来越越严重了,你最好晚点再返工。”
“是的,我知道了”
“不用担心,家乡空气清新,蔬菜都是自家种的,几乎没有什么问题。”秦妈说道。)
无名嫂和无名婶带着另外一个年纪稍年轻,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又跑过来约在一起打麻将了,于是跟秦妈组成四人团在一楼打起麻将来。而秦良正在就在旁边给小外甥变魔术看。
“你看,这一面是4,底面是2”秦良拿一个骰子对着小外甥说,
“注意看了哦,这一面是4,底面是2”秦良不断翻转骰子给小外甥看,
“好,现在你再仔细看看,底面是什么?”秦良慢慢的展开给小外甥看
“是5,你把2变成了5,小舅你太厉害了”
“你能像赌神一样变成梅花3出来吗。”
“也可以,不过我下次再变给你看”秦良故作神秘说道。
麻将期间,无名嫂又问起了秦良
“秦妈,秦良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做外贸呢”
“外贸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把东西买给国外的人”
“那看起来生意应该做的很大,是打工还是自己做生意呢”
“打工”
“打工也好,现在生意也不好做,不过做什么都行,千万不要去学那些写文章的,一点用也没有,赚不了几个钱。”
“宝叔就是写文章的,就是学文学的那种”
“我们老家说的,文学越深,屎堆越坑”
“以后有机会可以去做房地产最好”
“你们别说,以前宝叔不是秀才吗,读书还是挺好的吗,还拿过省奖呢!你问秀丽,以前不是跟他同班过吗”
“那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老关棍一个,也赚不了几个钱,他家的老房子已经整整二十年没装修了”,他现在只能养活他自己了,据说把所有钱都花在旅游上了,你说,年轻时不好好工作,老是去鬼混,等年老再去旅游,也不晚阿,想去哪就去哪,多好!”
“秀丽大姐以前跟宝叔是同班?”秦良好奇问到
“哎呦,宝叔以前可是我们班的明星,大家都崇拜他”
秀丽姐一边摸牌一边记忆
“那时,我记得班里人天天都围转在他身边听他讲故事,这个人脑袋装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了,班里没有人能够比他会瞎掰”
“碰”,等一会,将麻将牌迅速拿上来。
“我记得那时,天天跟我们讲,什么UFO,时光隧道,灵异,野人,水怪等,那些故事我们闻所未闻,仿佛觉得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很多人他成了他的粉丝。”
“老师也喜欢他,拿他的作文去参加过全国新世界作文大赛,还拿了一等奖,后来....”
“喂喂,我说你,认真打牌,不要三心二意”无名嫂打断了她,
“总之,他以全班第二名成绩考上了县上高中重点学校,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
(十二)奥海华
后来几天,秦良每晚吃饱饭后,我带小外甥散下步后,便径直去宝叔那里看电影。
宝叔又改了另外一种播放方式,他开始介绍故事的背景,人物,地点,问答甚至是拍摄手法。
“这次我们带来的是一部黑白片-《罗马假日》,我要发问了,罗马在哪个国家?”谁知道,
“意大利”一个小孩回答到,“不错”,就想被老师表彰的小孩满意的做了下来,于是宝叔继续煞有其事的介绍许愿池和真理之口的传闻。介绍完毕,宝叔便开启机器正式播放。
我在外面买了两瓶酒和芥末花生,便带给宝叔一起坐下他那躺椅一边的空地坐上聊天。
那晚星星在云下挑逗着。
宝叔边喝酒边赞美了月色,不一会转过头来说,“你听说过奥海华吗?”
我不懂,
“我想将来去世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去一个叫奥本华的地方。”
“那是个什么地方?”
“那是一个没有人在为物质担忧的地方,应该是灵体寄予精神最高的境界吧”
于是他便给我讲了米歇的故事,讲了米歇如何被外星人邀请进入到一个叫奥本华星球的故事,如何揭示宇宙的本质是意识这回事”,我听着离奇古怪的事迹,心理暗自想着这不是神棍的事情吗,宝叔却仿佛听到我的心声,笑着说,你是不是心理想着这也许就是一个神棍的人在故弄玄虚来提高他的销售书量。
告诉你,我也有心灵感应哦。宝叔笑着说,
“不管真假,但有一点启示也许说的对,这个世界也许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违背的宇宙原则。”
“所有人类都被物质绑架了,没有多少个人能仰望星空去探索精神世界的东西。”
“这个世界奥妙如此之多,却没有多少人乐意去发掘。你说奇不奇怪?”
“这世界人人都是先解决了吃穿问题才去思考玄虚的东西,你这种在人世间反而落个好高骛远,不脚踏实地的称号”
“没错,人是优先要解决吃穿问题,但是有了基本吃穿问题后,他们又渴求更好的吃穿住行,有了那个有想这个,永无止境,这种想法无异于“等我以后有钱了,我才去旅行一个样。”,它是一种物质漩涡。一种无底洞。”
“此生活着,可没有人愿意去思考死后的世界,那又有什么意思呢?”我反驳道。
“更何况,没有了物质的驱动,何来这个世界的繁华”
“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人们在解决基本吃穿问题后,所有的时间都应该用来研究自然以及让自己精神丰富的事情。”
我忽然觉得宝叔在这一点上还是过于迂腐,所以没有往这边继续讲。
我问她认识秀丽吗
“秀丽,是我初中同学是吗,我记得”
“我听说你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好像从初中那会就锋芒毕露了是吗?”
“哈哈,初中读书那会,我的确是挺受欢迎的,大概是因为我阅读多的原因吧,家乡里人大多不喜欢读书,但他们喜欢听!喜欢听那些他们未曾听过的事,所以我就常常跟他们讲那些稀奇古怪的事。”
初中那些事。
(十三)初中时代
镜头的视角缓缓来到那个金黄色麦穗的夏天
在那个夏天知了和七星瓢虫在叶子上享受日光浴的那些日子里,你会看到一个写着初二(二)班的窗口,总会有一群托着腮子的少女少年都围绕在他的身边,
他跟他们讲麦卡线的神迹,亚特兰蒂斯的传说,百慕大三角洲的传说,凤凰城的ufo事件,台湾朱秀华的轮回事件。他就坐在自己的桌子上,他们围绕在他的身边,听着一个仿佛外来世界的人讲着一些外来世界的事。有好几次,老师拿着尺子已经站在身后他们都还不自知。直到老师把尺子狠狠的打在台桌上,他们才从神秘世界醒过来。
有些老师喜欢他,有些老师讨厌他,因为总觉得他阻碍了孩子们上课的注意力集中的问题。同时经常拖慢课堂的时间。他总是在教授严肃讲解知识那会来打破宁静。
当物理老师在教授牛顿第一定律的时候,他总会举起手来,问了牛顿很多事情而并不在意他的发明。
宝叔举起手问到“老师,我听说牛顿最后也去信神了,这是为什么呢?”
有时候为了对付宝叔,不能显示自己的无知,老师也会编写起故事来。
“老师,
当化学老师在讲电子结构时
他会提出一种假设:“我们是否生活在类似一种生物的细胞里”,
当提到生命结构学的时候,
他会问,为什么“水母能永生?”
当历史老师在讲
孩子们这时便会起哄,有部分孩子会因老师不再讲解枯燥的公式而兴奋不已,那一堂课他们就不会头疼。更多孩子总是更喜欢听故事,往往被宝叔开了个头,他们就群起而哄之,老师没办法,便只能顺着宝叔的问题讲起故事来。然后一堂课便会成了故事会。有些老师固然也开心,但是有些老师则认为故事类的东西都属于闲杂事,因此也便百般硬拉回公式来,但是宝叔却总是在老师准备把故事线拉回公式线的时候又提起各种疑问和假设,使得他们又不能不继续把故事给完整起来。
当下课铃响起,老师才发现又受到了欺骗。
有些老师实在逼的无奈,一生气,便会气急败坏大声呵斥宝叔的行为,“你你,今天留下来打扫一周的卫生。”
上课,对于初二二班的人来说,就是一场拉锯战。
老师们默念着这次我一定不能拉下课程步骤了,唯一要对抗的就是那个人。
“三年二班的陈宝叔,请到课教务处来”
五个老师就做在凳子上,开始数落起宝叔是如何每天打破课堂纪律的
一群人开始围攻缴枪。
“相比之下,我觉得他比其他老师更像我们的老师”
秀丽说道。
他甚至跟我们讲了奶罩是怎么诞生的故事
这就我们来说就象读一本禁书一样。
后来我我中考时,我只考上了中专,去了隔壁县读书,我听说宝叔考上了市重点,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
高中生活,那的确是一个美好的年代!
(十三)暗恋
“那你的高中呢"
"普普通通,没有堕胎,没有海誓山盟如痴如狂的爱情,平平淡淡,有的只有2个人,暗恋”
说出这话的时候,宝叔深吸一口烟,余烟飘往天空。化作一团云,再从云降落成淅淅沥沥的雨从天空往下降落到操场的草地上。
“穿过运动场,让雨淋湿,我羞涩的你,何时变孤寂”,音乐的旋律在偌大的操场上响起,伴随着秋风扫叶,许多正在打各式各样球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降雨打散的四周窜逃。
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宝叔,独自在凤凰树下的台阶读着一本《莎士比亚的八大名剧》,凤凰树恰好遮盖了雨,他便成为了没有逃窜的那个人,他读完没有几句,便会往操作一头望了望----没有人,他便又低头读上几句台词。读上没几句,他又往操场的那边探了探,还是没有人。他若有所失的低头,读完《仲夏夜之梦》最后的那几句谢幕的台词“”
直到雨似乎下的越来越少,接近尾声,宝叔再次抬头瞧了瞧。这时朦胧的草坪水影下,终于出现了一个轻盈的身子,宝叔的心立刻就被绳子拴住一样,一个身着黑白条纹毛衣的女孩正往宝树的方向跑步来,接着就像那一正在水纹弹开的水池一样。宝叔的心上下左右四处荡漾。但他依然眼睛没有离开书本,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他对着课本就似乎越来越专注,仿佛早已融进书本里,然而水池的波纹却早已毫无规律的周遭搅动。直到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远,他才放心的偷偷从课本上露出一双狡黠的双眼撇往一边。他又看到了系在女孩子腰围的那一根细细的红绳。或者说是一条细巾。
他便认定了是她,在这个学校里,没有任何一个女孩会像她一样,在自己腰围系住一条红色的细绳,宝叔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是在这个操场上。当时她也在这个时间段里跑步。干脆利索的短发,黑白条纹的毛衣,有着与李英爱一样姣好的面容,眉宇间透露着一股英气。就像那根象征着独一无二,美不胜收的腰围细绳一样。霎时间就摧毁了宝叔的心,目瞪口呆的他立刻就沉浸在一股虚幻的幸福感中。从此,她的身影就在他身上挥洒不去。
他爱上了这个操场,每周一,周三,周五下午下课后他就会过来这边草地上中心,或凤凰树台阶下,假装看书。一直到晚上8点他才会离去。即使周六周日的时候,他知道她不会过来跑步的。他依然还会去操场上随时游荡,盼望着那些猝不及防的惊喜。
可在她身上,她从来没有意识他的存在。她只是单纯的喜欢跑步。偶尔的时候她跑累了,便会在我旁边台阶下坐下喝水休息,我想她打死也不知道旁边的我当时那颤颤发抖的内心。
他知道她是隔壁生物(2)班的,他知道她有一个很好的闺蜜跟他同班,于是他想法设法跟她的闺蜜成了同桌。这样便有机会间接的接触她。他参加了学校的广播社,努力争取去负责学校的语音播报通知以及课间十分钟音乐播放,这让他兴奋不已。因为他觉得这个是可以让他放飞自我的唯一殿堂。
他喜欢收集和剪辑世界上所有的好听旋律,何为好听,按照宝叔的标准,只要有任何音乐第一次听就有感觉的旋律,他都会认为是值得收藏的音乐。
所以,每次到课间十分钟的时候,他就会播放自己收藏的旋律。
所以你经常会在学校课件十分钟听到这样一则广播:接下来这首歌曲是BS送给生物(二)班的李英爱同学的...
直到后来我知道她有男朋友了,那时候的心彻彻底底的碎了。可是,你知道的,那时候还小,在我的狭隘的世界观,不免也落入只要对方幸福,我就快乐这样的俗套三观。
得知真相的那一天,我颓丧了一天,毫无力气,没能做任何事,也没去上课,去广播室看到我那一叠叠摆放好的CD带,我决定一次性把所有的旋律都宣泄出去。
于是,课间操十分钟后,音乐正在祥和的播放,直到上课众响了,学生们都回到各自教室,老师们也正准备上课,可谁知广播的音乐却一直没有停止,一段段不同的旋律连接播放。整个学校都徜徉在音乐海洋上我。这下子,炸开了,学生们都开心在教室里吹口哨,一个个跑到走路来。女孩们也在好奇。
学校老师和教导主任纷纷都跑到广播室去,谁知道广播门被宝叔反锁了。怎么推都推不进去,大家又担心门敲坏了要赔,所以老师们都不敢任意妄动,只能在一边窗口恐吓怒骂,而宝叔呢,他自己戴着一个耳机,假装没人知道一样,眯着眼,一边晒着窗外的日光浴一边聆听者自我陶醉的音乐。完全不顾世俗的表现。最后还是教导主任豁出去把门打烂了,进去把宝叔给拉了出来,哼哼的说了一句“你这个狗东西,胡来”。
“我把生命中所有美好的旋律都送给她了”